侧过身让他们进去,神医又将院门关起来,蹒跚的走向院中的凳子。
夏梅微微蹙眉,这神医跟上一次见到。老了许多,上一次还挺健郎,这一次。走路都有些蹒跚了。
苏氏眼里划过痛楚,这位老神医她相识好几年了。如今瞧着已经行将就木,心中难免悲凉。
刘全将带来的谢礼放在神医的腿边,苏氏轻笑道:“钱叔,我这妹妹带了些鸡蛋和米面,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个心意。等将来诞下麟儿,才来重重的酬谢您呢!”
神医闻言,手里收拾药草的动作一顿。咳嗽两声问道:“丈夫上战场了?”
苏氏一愣,看了夏梅一眼,无奈点头,“是呀钱叔。”
那神医点点头,对夏梅伸出手道:“过来让我看看。”
夏梅一愣,心中一暖,走上前去。上次那个小朋友一直呆呆的站在一旁,此刻却突然搬过来一根板凳,摆在夏梅脚下,然后咬着手指抬头定定的看着她。
夏梅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从善如流的坐下,将手放进神医伸出来的干枯的手里。
神医的手指干枯粗糙,但是手指甲仍旧剪得干干净净的。夏梅自己打量了这位神医,发现虽然人老了,皮肤萎缩,但是五官依稀可见立体,她有些怔愣。
想来这位神医,年轻的人一定也是fēng_liú人物吧……
神医从她手上收回了手,然后开始在自己的面前的簸箕上抓药草,抓了十多样放进一旁的药袋,熟练的打结递给夏梅。“拿着吧,三碗水熬成两碗水。一日一次,吃一个月。”
夏梅感激的笑道:“多谢神医!将来等我剩下孩子。必定再次来感谢您!”
谁料神医此刻突然转头,定定的“看着”夏梅,半晌才动了动嘴唇,轻声道了一句。
“老朽不需要你重谢,老朽想要讨一个恩情。”
夏梅怔愣住,眸色闪了闪,才抿唇道:“钱叔请说。”
神医喊道:“梵儿,过来!”然后那个小孩子走过来抱住他的腿,天真的仰头瞧着夏梅。
老神医声音沧桑,又带着些许的无奈苦楚,颤抖着道:“老朽想向夫人请求,若是有一日老朽离世,这个孩子,还请夫人帮忙照料!”
这个请求实在是出乎意料,苏氏惊讶不已,上前道:“钱叔你这……你和我们不是一个村子,咱们怕是没有立场来照料梵儿。”
老神医摇摇头,爱怜的摸着那小孩的脑袋,“你们也看出来了,我梵儿心性纯真,但是他并非呆傻之人,若是所托非人,老朽怕他会吃苦啊!”
何止是吃苦,若是被发现了梵儿的天赋,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祸事呢……
心底暗暗发苦,钱叔怅然,自己风光一世,老来却落得如斯下场,连自己的孙儿都庇佑不住,实在是可悲,可笑啊!
察觉到钱叔身上那种苍凉,夏梅心中微微抽痛,再看看这孩子纯洁的眼神,心中更是柔软一片。
罢了,拦住了想要说话的苏氏,夏梅正色道:“钱叔,我乃是大山村吴松之妻,夏梅。天福酒楼的二掌柜,精通厨艺。”
夏梅突然开始自我介绍,弄得苏氏和刘全摸不着头脑,钱叔却面色动容,脸朝着她一动不动,深情肃穆。
“所以,钱叔,只要是安平盛世,我当然能够护你孙儿平安长大。可是钱叔,如今是个什么情况您也知晓,我……实在是没什么把握。您要慎重考虑,是否要将孙儿,交付到一个不了解的人手里。”
钱叔闻言,满是褶皱的脸上竟然慢慢扬起一个古怪的笑容,仿佛是许久未笑肌肉不听使唤,喉咙里发出漏风一样“嗬、嗬”的声音。
刘全都快被这古怪的表情吓得做恶梦了,赶紧转过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半晌平静下情绪,钱叔拉着那个小孩子对着夏梅行了一礼,夏梅一惊,赶紧躲开,扶起钱叔。
“夏夫人,老朽这么多年的善缘,总算是换来一个善果。老天待我不薄啊!”
感叹的话语,夏梅却是一下便听懂了,静默不语。
世人同情弱者,可是却忘了,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来这位神医,年轻的时候也做了一些错事,弄得老来收尸的人都没有,连孙子都要托付给陌生人。
不管怎样,这个孩子跟她有缘,接下也并无不可,反正养唐宝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托付好这件事,钱叔仿佛松了一大口气,再无力气应付他们,脸上甚至露出一些灰白之色,夏梅心惊,无奈的告退。
站在门外夏梅依旧很黯然,想必钱叔,也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就是靠着这口气支撑了这么久,如今托付好后事,出了这口气,恐怕……
坐在车上,回转之时的心情却不是那么轻松了。
而那钱叔的院子里,等他们走了,那个小孩突然出声问道:“爷爷,梵儿也不可以告诉那位婶婶,她肚子里是一个小弟弟吗?”
钱叔一愣,摸着小孩的头沉思,“不要说了,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看到的东西,知道吗?”
梵儿撇撇嘴,他很喜欢那个婶婶呢,然而还是听话的答道:“梵儿知道了。”
钱叔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脸蛋,自己走进厨房,摸索着开始做饭。
…………
日子慢慢流逝,边关的消息时不时的传来,刚开始黔国兵马势如破竹,进入大渝国境之后很快夺下四座城池,弄的大渝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