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冰心道:“我在京城结识过一个突厥王子,或许走他的门路,能够事半功倍。”
段宇璜问道:“此人是谁?”
“始毕可汗的幼子,阿史那然干。”
段婉曦道:“二姐,你仔细说。如何才能走他的门路,说服始毕可汗?”
苏冰心道:“那阿史那然干生母乃是本朝和亲突厥的淮南公主,自幼颇慕汉风,两年前曾来大兴城游学,求我为他弹唱一曲。后来他仰慕我的才华,提出要替我赎身,我虽然没答应,但却与他结为好友。这两年来,始毕可汗年事日高,身体每况愈下,来日无多。他身后的王位继承,向来是草原部众相互争斗的重要原因。突厥向来有‘幼子守灶’的传统,阿史那然干作为幼子又深得父亲的宠爱,始毕可汗有意传位给他,由其兄长阿史那思摩辅国。但是草原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阿史那然干年幼,阿史那思摩为人坦荡,用兵了得却不善权术。而始毕可汗的侄子阿史那咄必却是精明过人,深通权谋,且得到另一位和亲的义成公主支持,对汗位虎视眈眈。始毕可汗虽然感到这潜藏的威胁,为了管理好十八部的部众却又不得不依靠他。所以他们内部隐然分成了战、和两派。以阿史那思摩和阿史那然干为代表的主和派至少在南下入主中原的问题上是持保留意见的。这一点,可以为我所用。”
“如何用法?”
“利诱。”
“利诱?”
“对。我们走阿史那然干的门路,面见始毕可汗,开出一个比刘茂忠更有诱惑力的条件,给他们刘茂忠无法给的好处。突厥人唯利是图,中原四分五裂,征战不已,他们乐得坐山观虎斗,还可以黑白通吃。”
杜君雁道:“这话不错。如今的各路反王,凡是和突厥能搭上线的,如朔方高开道、陇西薛岙、马邑刘茂忠等,为了争取突厥的支持,都不惜向突厥卑躬屈膝,称臣纳贡。”
“所以,对于突厥而言,我们加入这群雄争霸之中,在他们眼里不过是添乱。只要向他们表明诚意,开出足够的价钱,加上我和阿史那然干的关系,不但可以稳住突厥,还能让他们帮咱们一把。”
段宇璜道:“你开出的价钱是……”
苏冰心看了段思廉和杜君雁和刘弘毅一眼,缓缓地说道,“称臣。”
“什么?”一听到要称臣,段婉曦气得跳了起来,愤愤地道,“那我们和那些勾结外寇,卖国求荣的软骨头反王们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刘弘毅起来说道,“那些反王胸无大志,一旦称臣就是一辈子与突厥人为奴。而我们不然,称臣不过是虚与委蛇,权宜之计。待数年后,江山一统大势既成,元气恢复之时,就要秋后算账,让突厥人连本带利地还回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刘弘毅本来就有这个想法,苏冰心一说,他更是心领神会。
段婉曦听刘弘毅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明白了。“那……更高的价钱是什么?”她知道称臣不过是和其他反王一样的价钱,显不出更高的地方。
“大兴城的所有府库财帛。”
“不成!”段婉曦又火了,“二姐,这种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这岂不是引狼入室,让突厥的骑兵把整个大兴城给洗劫了吗?那我们成了什么了?”
“不是让突厥人来抢,是我们自己送。”
“那还不是一样?这种让人指着脊梁骨骂的事,我段婉曦做不来!”
“做不来,也得做!”杜君雁短短六个字,说得掷地有声,坚忍无比。
段婉曦震惊了:“大姐,你……”她真的没想到,一向正直强硬,坚持原则的杜君雁这回也会支持苏冰心。她看看一边的段宗扬和燕无双,他们的表情也很痛苦,好像要发出火来似的。但是一直强行忍着。
“难道我们能把整个河东让给突厥人吗?比起这么大的一块领土,大兴城的那点府库财帛又算的了什么?”
“那点财帛?”段宇璜突然想起,这些年来的内忧外患早已快把国库掏空了。他们可以在这个问题上做文章。
果然,苏冰心说道:“上回我和高文通、郭崇大人在户部、太府寺查了帐,去年国库岁入连同积蓄仅存七百余万,加上查抄宇文晖所得四百余万金,扣去用兵费用约五百万,加上其他各?支出,能掏给突厥的,大概在三百万左右。视情况,我们还可以从中做点手脚。待今秋征租,当可补上这个缺漏,不过要多过几年紧日子罢了。”
众人把头转向正在沉思的段思廉,请他作出最后的决定。
良久,段思廉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忍痛走这一步了……突厥之行,谁愿前往?”
刘弘毅道:“下官镇守马邑数年,熟悉边事,与突厥将领打过交道,我愿前往。”
杜君雁道:“‘使于四方,不辱使命’,让我也去。”
苏冰心道:“主意是我出的,我要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还是我去吧。”
段思廉火炬般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量了一圈,这才说道:“众人拾柴,火焰高。要给突厥人面子,就给个大的。你们三人同去,也好有个相互照应。凡事计议而行,在任何时候,都不要辱没了我华夏子民的尊严!”
刘弘毅道:“汤公放心,若有半分辱没国体,我等自当投河而死,安有颜面回来,见晋阳的十万父老?”杜君雁、苏冰心神情肃穆:“我等愿随刘大人共赴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