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是个好日子,宜婚宜嫁,只是天气不太好,一大早便阴阴沉沉的,空气中浮动着燥热和不安。
苏锦时今日起得很早,原因是隔壁大牛家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开始敲锣打鼓了,早上鞭炮也放了一串儿,苏锦时想睡也睡不着了。
她起床后,帮着赵氏准备了早饭,一家人吃了过后,赵氏叫苏信给隔壁大牛家送一些酒,苏锦时也想跟过去看看。
她是个未出阁姑娘,去男人家总归不好,但苏锦时和大牛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情分,虽许久未见了,她也该去看看大牛,她好一阵缠,苏信才答应苏锦时一起去。
她还未走进屋便听到大牛的咳嗽声,很响,还有小豆子拍背的声音,但大牛的咳嗽却依旧没停住。
苏锦时皱着眉进屋了,约莫是这屋里许久没有女人了,屋子里透着一股怪味,脚臭味,霉味都有,她皱了皱眉。
苏信敲了敲门,大声说:“大牛在吗?”
回答她的是大牛的咳嗽声以及断断续续的一句:“在……请问……咳咳,哪位?”
苏锦时站在客厅里,环视着周围,大牛病重而小豆子才五岁,屋子里有些脏乱,前几日赵氏来帮大牛打扫过,才让这间屋子能入眼。
小豆子扶着大牛慢慢地走了过来,大牛本是身强力壮的,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而如今却病的只剩皮包骨了,佝偻着背咳嗽,虽然穿着喜服,却一点喜庆的感觉都没有,苏锦时心中一酸,想去扶他,却也忍住了。
“咳咳,苏大伯,你怎么来了?”大牛说话有气无力,脸色也十分难看。
苏锦时越瞧越担心,脱口而出:“大牛,我瞧你这病比以往还要严重了,你今天便要成亲了,若是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苏信瞪了苏锦时一眼,将手中的酒放在了桌上,“我带了一些酒来,中午也可以招待招待客人。”
大牛咳嗽的厉害,很久没能说话,小豆子一直不停的拍大牛的背,把他扶到桌边,倒了一碗水,大牛喝了才终于缓过来一些了。
大牛神色有些欣喜,他摸了摸小豆子的头,道:“谢谢苏大伯了,你们一家都是好人。”
说着,他眼中竟有些泪意。
苏信又和大牛寒暄了一番便也离开了,苏锦时走出那个屋子,呼吸到新鲜空气却没有感到舒服,心里重重的难受。
巳时三刻是今日的最好时辰,新娘坐着喜轿,被喜婆引来,喜轿旁边还有一个身着暗红色衣服的小男孩,成亲的排场很小,因着大牛家并不富,与镇子上的人的关系也一般,来贺喜的倒也不多。
大牛家虽穷,但该有的却还是有的,有几个迎亲的人在前面敲锣打鼓,喜轿也是正经租的,喜婆也是镇上不错的喜婆。
苏锦时看着喜轿旁边的男孩,瞪大了眼,这不是那个年强吗?
这么说,坐在轿子里的是年素?
苏锦时心中有些不安。
大牛穿着喜服由村上的一个男子搀着来到了喜轿前。
大牛轻轻的踢了踢喜轿,喜婆便喊着:“新娘落轿咯!”
身穿喜服的新娘从轿子上走了下来,喜婆给大牛递过喜绸,大牛紧紧的握住一端,而另一端被新娘拿住。
苏锦时看着那身高,那体型,绝对是年素无错,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没缓过神来。
喜婆扶着年素和大牛一起进了屋,大牛一直在咳嗽,却被锣鼓声盖住,两人跨过火盆,走到客厅内,锣鼓声忽然停了,只剩下大牛的咳嗽声。
全场静默了一会,赞礼者高呼:“一拜高堂!”
拜的是大牛父母的牌位。
苏锦时跟着人流走到里面,看到正好看到年素娘坐到位置上,大牛和年素正在拜她,而一旁的年强则神色冷淡的看着他们行礼。
苏锦时忽然打了一寒颤。
苏锦时站来人群里看完了大牛和年素的婚礼,大牛还在咳嗽,年素被接回了房,下来本应该喝喜酒,但大牛和镇上的人也不熟,很多人看完热闹后也就散了,留下的不过是帮过他的几个邻里。
苏锦时一家虽然帮了大牛,但大牛家苦,他们也不想留下来喝喜酒,说着家中有事也就走了。
大牛家也热闹了一次,只热闹后的清冷让苏锦时有些难受,她看了看大牛房间那个方向,叹了口气,也走了。
小豆子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扶着大牛将客人们送了出去,大牛的咳嗽声音很大,苏锦时出来后抬头看天空,依旧阴阴沉沉的,空气中的燥热只增不减。
这是大牛和年素的婚礼,应该是喜庆的婚礼,却让人觉得压抑,也许是天气,也许是大牛的咳嗽声。
年素嫁过来后,发髻也改成了已婚妇女的发髻,她依旧瘦弱,眉眼间却有欢乐。
苏锦时心中的不安却隐隐加深,她一直没办法和年素说上话,一是赵氏看的紧,不让她出去,二是年素整日的忙着,打扫屋子,做饭,洗衣服。
直到大牛死的那天,她才终于和年素说上了话。
那一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春风和煦,温暖不热,是难得的好天气,那天早上,苏锦时在帮赵氏做早饭,却听到隔壁的一声惊呼。
苏锦时近来一直有不好的预感,听到这声惊呼,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跑到了大牛家。
门还关着,苏锦时咚咚咚的敲门,却是没有人开门,她也顾不得了,后退几步,直接朝门撞了过去。
门被撞开了,屋里有淡淡的花香,她却管不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