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伍长带着他的五个部下押送袍泽兄弟齐孟回到大营时,正好与风尘仆仆从咸阳赶到淮南的郎中令韩牧打了个照面。
郎中令从马车下来,环顾蒙家军大营,不时颔首称赞。
手下两名黑淄随从和营门哨兵交涉,在此之前,黑淄从郎中令手中毕恭毕敬接过一块黑色木牌,在营门前高高举起,哨兵见了木牌,脸色大变,立即行礼放行。
众人跨过辕门,忽听见背后一阵嘈杂,回头看时,一群凶悍秦兵押着一位“俘虏”朝这边走来。
俘虏被人推搡着,走路一瘸一拐,身上还有伤。
隔着老远也能听见伍长咆哮。
“奶奶的,耽误了军侯大人歇息,老子活剥了你!”
“大爷的,你们抓错人了!”
“还敢还口,给我打!”
俘虏的咒骂声被淹没在一阵拳打脚踢里。
尘土飞扬,俘虏在流血。
“天下纷纷,何时才是个头啊!”
“大人不必感怀,君上英明神武,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韩牧叹息一声,懒得搭理黑淄,默默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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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代还没有善待俘虏一说,国际人道主义是两千年后才发明的词汇。
距今不远的长平之战,号称“人屠”的秦将白起坑杀了赵军几十万俘虏,天下士人也没怎么谴责。
身后俘虏叫骂声越来越大,韩牧眉头紧皱,倒不是为俘虏命运担心,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出现了楚国俘虏!
莫非蒙武已经和项燕开战?!
蒙武十万人马也敢与楚人决战!
廷尉大人竟然丝毫不知!
门口那哨兵闭口不谈,蒙武行事竟然如此绝密!
韩牧日夜兼程从咸阳赶来,就是要在开战前与蒙家军达成交易,一路马不停蹄,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可是,就这样空手而归吗?
不行!
“大人,请更衣!”
黑淄随从上前为中郎令换上朝服,待会儿就要面见蒙武将军。
韩牧神色凝重,手指指向还在烟尘中挣扎的齐孟。
“去,将前面那个俘虏带来!”
“诺!”
黑淄应声而去,韩牧凝视远方,沉吟不语。
刀疤脸狠扇了几个耳光,觉得还不过瘾,还不解恨,嘴里骂骂咧咧,直到齐孟胳膊流血不止,快要昏死过去,才住了手。
这趟回军营,齐孟一直没闲着,一路上嘴里各种污言秽语,还扬言说要弄死伍长。
当然,齐孟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一条肩膀被打残,耷拉在肩膀上摇摇欲坠,一条腿濒临骨折,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然而刀疤脸还是意犹未尽。
大秦律严禁私斗,无故斗殴会有被车裂的危险,不过考虑到齐孟已经是一位准囚徒,不再受帝国法律保护,秦法甚至鼓励旁人对其伤害。刀疤脸和他的部下们用实际行动让齐孟这个历史小白认识到了秦法的严酷。
秦人对外人狠,对自己人更狠。好在齐孟身子骨不差,否则照这样的节奏,还没到军营,就提前穿越回去了。
从前胆小怕事的懦夫忽然变成了一头狼,齐孟那恶毒的眼神让刀疤脸心有余悸,以至于每次揍他时,都不敢直视。
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整死。
“见了军侯,让你见识下车裂!”刀疤脸阴沉笑道。
“车裂,就是五匹马拉着你的双脚,双手,还有你头,朝五个方向跑,咔嚓!”
本以为这样一个恐怖故事可以唬住齐孟,不曾想,这家伙穿越前口味比这个重多了。
“呸!老子穿越回去,非弄死你们这群畜生!一群喝狼奶长大的qín_shòu!”
没想到齐孟竟然苏醒过来,还有力气朝刀疤脸呸了口唾沫。
齐孟不是韩信,忍辱负重不是他的风格,越是输了,越不服输,哪怕下一秒就死,也不让对手安宁。
“齐孟,你连夜脱逃,连累老子被罚,还敢撒疯,老子今天就执行秦法,亲手剁了你!”
砍死逃兵不会被鼓励,却也不会有惩罚,伍长那里有一万个理由解释逃兵为什么会死。
不过,这一次,齐孟真的没死。
刀迟迟没有落下,因为握刀的手被人死死攥住,腕骨噼里啪啦。
两名黑淄看都没看刀疤脸一眼,只是漠然望着齐孟。
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人身上绑着麻绳,光着脚,披一件麻衣,左肩一条血淋淋伤口,明显不是刀伤,全身上下都是伤口,贴着地上尘埃,像是刚从战阵中下来的人。
饶是两个杀人如麻尸山血海里滚过来的黑淄看见了,也不由得皱紧眉头。
两人沉默许久,忽然抬头望对方一眼,异口同声道。
“人死了,如何交差?”!
“你奶奶的,什么人,给老子滚开!知道老子是谁吗!”
刀疤脸忽然不叫了,因为周围聚集起黑压压的秦兵。
一位屯长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就是就是一拳,狠狠砸在刀疤脸小腹上,只听藤甲碎裂之声,伍长不敢出声,脸色惨白。
“不长眼的东西,阻扰王使行事,活得不耐烦啦!”
说罢,满脸堆笑的向两名黑淄示好。
大秦律规定,百户长以上爵位的官吏才有资格穿黑袍,这两个黑淄起码也是都尉级别,他家那位大人就更不敢想象!
“还不快向两位都尉说,这是怎么回事!!快说!”
屯长边说边又要轮拳,被黑淄喝住。
刀疤脸捂住肚子,脸上汗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