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月过去,九六年四平坝的麦子比早年晚了一些。那些雷电劈开的山石,压毁了几乎人家的收成,其中就包括帅小戎家。
村长说找公社补贴,公社迟迟没有音讯。人家的麦子都拿到坝子中晾晒了一片又一片,而他们帅家,只能将最后那点麦子给人家,然后换点白面。
这天,小戎和小蕾一起回家,老远就看见了公社的公安拿着公文包,挨家挨户询问事情。站在钟家的院门外,小戎好像听见了“道士”什么的。
蕾蕾最近心情一直不是很好,他拉了拉帅小戎的衣袖说:小戎,走了,有什么好看的,小心钟家的那个傻儿子又发疯,把你丢堰塘里喂鸭子。
钟家有个傻子,叫做钟秋月。据说是生病烧坏了脑子。钟秋月的老子叫做钟丙善,喜爱麻将馆和三阳路。他的老伴受不了老钟的赌瘾,离婚改嫁了。
那个时候离婚的人很少,钟家可谓是开了先河。离婚之后的老钟更加变本加厉,经常带着酒气走进茶馆,吆五喝六就掏出了钱,然后输在了牌桌上。
那年钟秋月病了,老钟喝得醉醺醺回家。一觉醒来,才发现儿子高烧温度吓人。他背着儿子去村里诊所,诊所让他赶紧送镇上,晚了可能小命就没了。
钟秋月活了下来,只是脑子不灵光了,总是歪着脖子,见到从他家门口过的妇人就说:妈妈,我要喝奶。
后来,大家看见老钟带着秋月去了三阳路。从那以后,秋月再也看不上村里的妇女同胞。只是村里隔三差五就会有人家里少东西。
有时候,大家也会看见老钟和钟傻子打架。老钟被傻子像丢冬瓜一样丢进了堰塘里。好在堰塘不是很深,也淹不死人。可怜的老钟在堰塘里度过了不知多少个夜晚。
几天后,老钟被抓走了。走的时候,钟秋月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右手拿着木棍,背在身后。他问老钟:你给我留了吃的没有。
老钟破口大骂:你个舍物,地窖里还有一大堆烂红薯,撑死你个瓜娃子。
围观的人哈哈哈大笑,对钟秋月说:你老头子出不来了,偷盗国家文物,而且还是重要文物,搞不好还要吃枪子儿。
钟秋月拍手哈哈哈大笑:那龟儿子活该。他留着口水,余光看着离去的方向,手中木棍捏了又捏。他在泥泞的地上翻滚着,哈哈大笑着。
帅小戎对蕾蕾小声说:傻子哭了。蕾蕾很惊讶,果然看见了钟秋月大笑时候眼角的泪水。
蕾蕾问,我们要不要去安慰他。小戎笑道:你就不害怕他丢你去堰塘里喂鸭子?蕾蕾撇嘴哼了一声。
“秋月,你没事儿吧!”蕾蕾对秋月说。秋月咧着嘴,看见是蕾蕾,一下合上嘴巴。他喝道:没有奶奶的女孩子快滚。帅小戎在后面没心没肺地笑,在蕾蕾瞪眼下,乖乖离开了。
路上,他们看见了老倪家的宝贝儿子。帅小戎走到小倪身后,突然吼道:有干黄鳝!小倪哇哇大叫,像鸭子一样左摇右摆跑了。
之所以会这样,是很重,里面装的书本是一般人的两三倍。他父亲是村长,所以不能丢人,他是一个励志要成为镇长的男人,好苗子要从小就开始施肥。
帅小戎笑道:泥鳅,你跑起来的样子好像鸭子。倪丘哼了一声,跑掉了。帅小戎没有看见倪丘生气的样子,他很不开心。走着走着,他又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高兴地对张美蕾说:蕾蕾,我带你去一个很美丽的地方,明天晚上去。
蕾蕾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到明天,她问:今天晚上不行嘛。帅小戎说:今天晚上不行,太晚了,过去来不及,明天我们放学就走。
蕾蕾有点担心,又看见帅小戎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拒绝,只好点头答应。看着小戎蹦蹦跳跳高兴地样子,蕾蕾拉着双肩背包带,抬头看向蓝色天空。
只有和小戎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感觉不那么孤独,有人关怀的感觉真好。虽然不知道他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但一定不会害自己。黑暗的内心,总有这样的一盏灯照亮着她,让她在伤心的世界里感觉不到彻骨的寒冷。
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陪伴她多少时间,她希望是永久,希望不再听见悲惨的歌声,不再看见哭喊的眼泪。
广播站里放着从外界传递来的美妙歌声,那时候的她,还不知她叫做邓丽君。今天是夜莺一样的她前往天堂一年的日子。破烂的喇叭,挡住那声音原由的美丽。
她轻轻哼着,脚步点着,蹦着,转着身子。帅小戎则是傻笑着,傻看着,傻傻地摆着手掌,合着节奏。
这样美丽的歌声,这样美丽的一个星星,以后只能在天空闪烁,再也无法亲眼看见。这是一种遗憾,有人选择了跟随,更随星辰离去,哪怕是成为星光燃烧的光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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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光还没照射进黑暗村寨,小孩的哭声吵醒了整个村子,包括惊醒的帅小戎。
他翻身而起,看见父亲和爷爷已经站在了水泥坝子前张望。帅军弹了弹烟灰说:好像是老泥鳅家的,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帅御武哼了一声:鬼哭狼嚎的,咋呼咋呼,指不定又在打小泥鳅。这老东西真不是人。他看见帅小戎猫在门后偷看,又说:别看了,明天还要上课。
帅小戎听那声音,好像真是小泥鳅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哭丧,这在以往倪丘被小伙伴欺负地最厉害时候,也没有过。
在帅军挥动的铁烟杆下,帅小戎回去了。他可不想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