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是鬼,我一时间没办法分清楚,那直觉告诉我,那是个人。
那人站在病房顶上,距离妖柳只有一步之遥,而且妖柳上头那股袅袅升起的烟气,全都朝着那人的身上去了。
此时我也不逃,逃也不是办法,既然那人能让妖柳停下来,一定也能让妖柳再次攻击我,逃显然不是最好的办法。
那坐着不动呢?此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翻了个身,两腿软趴趴的,颤抖了好几下,才总算站稳,之前柳条掀上来的那一记,依旧疼的厉害,只不过少了灼热的感觉,腿脚也能够摆动了。
那人的身影在房顶上晃动了一下,往前一个踩空。
我的心漏了半拍,直到看到他如履平地般走在树冠上,一颗心才算是放下了。
距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才发现,不是他有什么轻功能够凌波微步,而是那柳条自动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结,拖着那人的身体一点点往下。
是苏源。
这次没有看错,戴着墨镜,脸上玩味似的笑。苏源救了我一命,这是玩哪出,想让我感恩戴德然后夹着尾巴走人?
苏源没有说话,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的我,或者说望着前面。他的眼睛藏在墨镜底下,我没办法看清楚。
柳树树冠上的那股灰色的烟气随着苏源的移动而逐渐游走下来,盘旋在他的周围。
苏源摘下眼镜,借着不远处幽幽的绿光,我看到他整个眼眶都凹了下去,黑黝黝的一圈一下子老了不止十岁。两只原本精神矍铄的晶珠,这个时候却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翳。
我一下子想到之前严伯说的话,苏源,或者说钟起现在处于一个极点,他消耗自身的能量去召唤未成气候的妖怪,给他们注入能量。为自己所用。这样做的目的本来是尽早在转生容器形成之前收集好魂灵怨气。作为转身所需要的养料储存着。谁知容器被毁坏了,自身的精气也少了很多。
外公说过,目为肝之窍。心之使,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从人的一双眼睛就能够看出他的精神状态,如此看来。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
那股飘散在苏源身旁的烟气在他摘下墨镜的这一刻突然打了一个弯儿,绕着圈缓缓淌入了苏源两只木头似的眼睛之中。
一瞬间。记忆如流水一般汹涌着奔腾进脑子里,这场景,我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叶德庭在梦中,不就是被青衣摁在床*上。生生吸走了魂魄吗?
所以苏源现在在做的,就是把一群被病痛折磨的病人拎到树干上,一针一针缝到树干上。待血流干再吸走魂魄,从而濡养自己的身体吗?
拳头在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我真想走过去,狠狠地在脸上给他一下。
恢复了元神的钟起晃了晃脑袋,颈椎骨之间咯哒作响,甩手扔掉了那副墨镜,背着手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几步之后,却已经没法再后退了。
背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堵泥墙。
“吴恙,别来无恙啊。”
苏源笑着,跟之前在公园里的别无二样。
虽然我不能确定现在这到底还是不是梦境,但至少面前这个老妖确确实实地站在我面前,我的手不禁伸向口袋。
“想拿那破扇子对付我?”苏源闷*哼一声,头微微向右摆了摆,一条柳枝飞速从前方戳来,直指我的口袋。我欠身一躲,柳条直接擦着我的脸飞了出去,随即我又是反手一拍,趁着柳条回头的劲儿,直接把它硬生生切成了两截。
苏源笑:“可以啊,把老祖宗的东西当菜刀使,也算是给你们徐家积德了。”
苏源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完全不像是之前那种温文尔雅的他,甚至当时撕破脸皮后,也没这么怪异过。我隐隐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
说话间,苏源身体抖动了一下,他的脸立马拉了下来,脸色变得奇差,苍白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似乎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破皮而出。
身后的土墙是从底下突然冒出来的,没了苏源意念的支持,正渐渐往下塌去。我下意识地向后躲着,眼睛在他身上丝毫不敢移动。
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
之间苏源的肚子陡然增大,撑破了他的里面穿的衬衣。薄如鼙鼓的肚皮上映出不同的形状,我看得真切,那东西就像是胎动,但清清楚楚,是成*人手足的大小。
我心里愈发地恶心起来,仿佛自己的肚子里也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生物扒着胃抬着头向外张望着。
猝不及防,眼前的苏源突然干呕起来,嘴巴越长越大,就像是蛇一样,上颚和下颚之间划开巨大的弧度,完全超出了正常人能够接受的范围。
我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甚至忘记了逃跑。他肚子上那种怪异的悸动越来越快,越来越高,最后竟然随着一阵有一阵的蠕动渐渐从那张撑大了的嘴巴里吐出来。
先出来的是一只手,女人的手,还涂着红色的指甲油。上头盖着一层透明的,略黄的粘*液,一寸一寸从苏源的嘴巴里伸出来。
手没有动作,死死的,皮肤发出没有生气的青色,显然是死人的手臂。
我扒着土墙剩下的边缘不住地干呕,觑见那只手连着胳膊整个儿都出来了,但后头接着的,竟然不是身体,而是一个头。
这次是个男人的头,眼珠子死气沉沉跟个鱼眼睛似的,上头蒙了一层灰糊糊的翳,嘴巴半张着,头颈的部位就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