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空与一干儒将畅饮,喝到微醺说:“望岁祈农神所听,
月华泛艳红莲湿。
惜将富寿与何人,
春风日暮南湖里。”
说完苦笑一场,周世渊与他同席,沉吟片刻,面上煞白。“白兄慎言。”
白长空知他懂了,感觉自己找到了倾诉的地方,能指望一个喝高了的人分得出子午吗?
“贤弟你是不知道,咱们王爷……”
话说到一般,却是不知再如何接下去,一个劲儿摆手,意思是莫言莫言。
周世渊大雾,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知道他是醉的不行了,心想以后不能让他再这么喝,在场的幸好都是秦王府自己人。
但多少祸从口出,王爷后宅之事,具不是他们能够置喙的。
堂堂海昏侯嫡女嫁入王府的第一夜,气氛是微妙的。
里里外外伺候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府里的旧人是知道的,隔三差五的关系一搭上,就能知道外面传的风风火火的消息,这王爷主子在顾主子那儿。
王妃新来的和旧人们泾渭分明,客气有余而亲近不足。
她们不远万里被海昏侯送来凉州,为的是给她的女儿开山劈石,好坐稳侧妃的位子。
这府里的旧人,萧婉婉多半是不会用的。
无论大小事务都要自己紧紧拽着,这方是当家主母的样子。
海昏侯的继室是这样教诲自己的闺女的。
海昏侯继室出身海东慎氏家族,慎氏家族自来戍守南疆一域,族中儿郎多是出任武官,女子则是通过选秀被指给大周显贵。
虽是庶出,但在闺阁时十分得父亲的喜欢。
否则,也不会以如此地位高嫁海昏侯,那时候太子妃虽未出嫁,但名分已定。
嫁过去便是国丈内人,皇亲国戚。
但换一种角度看,她的孩子,是一辈子都是出不了头的。
宫里有太子妃,府里有一位海昏侯世子。
可在侯府兢兢业业算计了许多年,连着生下女儿萧婉婉儿子萧梵,这才有了几分地位,连太子妃也得称她一声母亲。
只是万万没想到,太子妃竟然将她的女儿算计了去。
秦王虽是万岁亲骨血,可凭人一看就知他不是个有前程的。
一路北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见。
又是侧妃,海昏侯继室这一辈子是受够了庶出继室名不正言不顺的气,一想到自己的女儿也要走上和自己想同的道路。
两行清泪忍不住的落下。
在萧婉婉出嫁前夕,母女两个又是像萧婉婉小时候一般,谁一张床上。
萧婉婉虽是即将远嫁,但享受着母亲最后的爱抚,十分惬意,和母亲说着体己话便睡着了。
慎氏如今不过三十出头,原是美人胚子加上保养得意,有些时候看起来竟和在宫中举步维艰从而心力交瘁的太子妃差不多。
每每入宫觐见,她最得意的便是自己一身皮肉比太子妃的保养的还要好,储妃又如何,国母又如何,还能有她在侯府过得快活?
她望着自己女儿如花的娇颜,仿佛想起了自己待字闺中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个天真爱做梦的,以为父亲宠爱又这样得天独厚,便是一生无忧了。
必定会嫁给天下最好的男儿,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海昏侯待她是好,可到底……秦王会是她女儿的良人吗?
她的婉婉,能得夫君的心吗?
又受得了那年年不断被送上的秀女吗?
慎氏情不自禁的又哭了起来,她还有儿子,不能只顾着女儿:“婉婉,你要知道,只有你弟弟才是你唯一的依靠,你……别恨娘。”
她觉得,多年后,她的女儿总会懂得她的良苦用心的,就像如今她懂了她的母亲为她盘算的一切。
嫁给海昏侯这个糟老头子,她真的无怨无悔?
不,她若是嫁给她当初心仪的儿郎,如今会怎样?
白天在婆婆面前立规矩,晚上独守空房,想着自己曾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他和美妾颠倒鸾凤。
那样的日子和现在又相差多少。
起码,现在她还有荣华富贵。
萧婉婉那晚其实听见了母亲的一些呓语,只是她不敢打搅母亲罢了。
她明白,母亲心里苦。
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鲜红的血痕在白皙的手掌上绽放。
早就耳闻她的大名,秦王爱妾——顾氏。
四更天的梆子响了起来,田嬷嬷上前劝说:“小姐,歇下了吧!”
萧婉婉宛如一夜长大了般:“嬷嬷该改口了。”
语气深沉,不带一丝犹豫。
进了王府大门,就算是秦王不喜欢她,她也是秦王名正言顺的侧妃,王府后宅中的第一人。
田嬷嬷熬了一夜,上了年纪的人本就有些吃不消,赶紧的认错,面上更是一片死灰。
这样大喜的日子里,看着十分晦气。
秦王其实早就在应新堂睡了一觉,半夜醒了,想起自己大婚当日的仪程还没办完,轻手轻脚的穿了衣裳,往望春园来了。
远远见着八只微黄的灯笼发着光,应夏便知道是王爷主子来了。王府里有规制,能打八只灯笼的只有王爷和王妃。
应夏小跑着进了里边儿去,蹲身给萧婉婉行礼:“小姐,王爷过来了。”
萧婉婉心里的怨恨一下子全被喜悦淹没了,一夜疲惫的脸盖着素白的粉下渗出阵阵胭脂红。手指绞在一块儿。
或许,他只是太忙了。又是一阵懊恼自己想些乱七八糟,错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