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潇心底有些不快,但是他毕竟也有了数百年的阅历,对于生客,还是保持了应有的警惕。陆尘潇装出了困惑的模样,疑惑道:“孝子……是迷路了吗?”
他用自己想象出的,看起来最正常的态度询问着。
闻言,白发许愣了一瞬,似乎有些想笑,但又因为脸上太久维持着冷漠,最终次形成了一种颇为微妙的僵硬。
这个反应也太奇怪了吧。陆尘潇下意识地思忖道,他又忍不住再度打量了一下对方,这次,他发现了更多细节,首先,对方的根骨很好,灵气在那个孝身边都比往日要更加活泼几分。通常,这代表着对方是修士的后代——因为,只有修士才能保证胎儿在体内依然纯净无垢,不过孕育后代要耗费许多灵力,所以十分少见。
奇怪,父母不管吗?就让这个孝满山到处跑?
陆尘潇犹豫着要不要请对方进来坐坐,突然,那白发孝往前跳了两步,竟然直愣愣地扑进了陆尘潇的怀里。陆尘潇被对方的重量,带得往后退了一步,从小到大,陆尘潇都不是讨孩子喜欢的人,一时之间,他竟然手足无措,怎么做都觉得怪怪的。他就保持着这种微微佝偻着身子的尴尬姿势,护着对方,不让他摔个狗啃屎。
“快下来。”陆尘潇催促道。
白发许扭了扭身子,大有一辈子就挂在了陆尘潇身上的架势。他抬起头,近距离地和陆尘潇对视——
许的睫毛很长,即使近距离端详,也无法从他的皮肤上找到任何瑕疵。但是这种完美无缺,却让陆尘潇有一种被可怕的庞然大物盯住的畏惧感。那孝笑了笑,这回他的表情自然多了,能够让人感觉到,这种高兴是发自内心的:“……抓到你了。”
陆尘潇几乎无法形容,那一瞬间寒毛倒立的恐惧。
他把那孩子往前一推,整个人蹬蹬地倒退几步,一直退到床沿,这才往后坐到床铺上。
孝被他推得蹲坐在地面上,他很乖,不哭不闹,自己拍拍尘土又站起来,看起来乖巧至极。
倒是坐在他头发上的那只衅鸡,没有防备,翻了一个跟头,整只鸡啪的一声,脸朝地,发出了一声哀鸣,看起来略惨。
这一人一鸟的搭配,看起来太奇怪了。
陆尘潇心想。
但这会儿,再看向那个白发的孝子,之前的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不复存在。陆尘潇忍住之前的惊骇,反复催眠自己——现在是正道的地盘,无论如何,那群剑疯子,是不会把太危险的东西放在自家里的——他这才勉强地走过去,蹲下|身子,和那个白发孝平视。
“你说抓到我了,是什么意思?”
孝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斟酌用词,他小心翼翼地用那一双明亮得过分的眼睛瞅了一眼陆尘潇——
那表情好像是在说,我知道天下一个超级大的大秘密,但是,总觉得可能会吓到你。要让你接受这个事实似乎有点难,那么,我到底应该怎么表达这件事情呢?
那孝突然狡黠地眯起了眼睛:“……我丢了一个东西,然后,我跟在这个东西后面,就找到你了。”
“什么东西?”陆尘潇完全没听懂对方的话,但他勉强做出一张知心哥哥的表情,“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孝摇摇头。
陆尘潇有些怀疑,修士都是很相信自己的灵觉的,也许那种惊恐并非是来自这个许,但是从对方诡异地出现方式来看,若说完全没有关系,他也是不相信的:“真的不用吗?”
“谢谢关心,但真的不用了……因为,它带着我找到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东西。”
孝表情平静地说,陆尘潇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个孝太奇怪了,一开始,他的表情僵硬,让人觉得之后的生动都是伪装出来的。但是,现在这种平静,又让人觉得他原本应该是个活泼的孩子,只是由于某些情况,所以不得不压抑自己。这两种感受混合起来,只觉得这个孝身上笼罩着层层的迷雾。
陆尘潇沉吟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余琏。”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陆尘潇想了想,最终回忆起来——这不就是灵霄派的那个东天剑尊的名字吗?不过,他又号枯坐童子,几千年来都没有离开过灵霄的别有洞天。陆尘潇知道自己诸恶老祖的身份,很重要,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到惊动到他出手的程度。
——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太衡剑派先内部处理才对。
那么,大概就是名字重音了?
修真界没有什么避讳的讲究,所以,重名的情况还不在少数。尤其是文化程度不高的妖修,喊一句“赵大”,十个妖修里面能有五六个回头看你。哪怕是大家族里,也是这样不讲究。好比凌三秋,大概就是秋天生的第三只,姓凌只是因为他家老祖遇到的第一个凡人姓凌而已。
这样一想,陆尘潇不免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暗笑起来。大约是彻底失去了元婴的修为之后,即使是他,也有些心底不安吧。
陆尘潇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余琏说的那些奇怪的话:“我要去上课了,外面不安全,你还是早日回家吧。”
他说着,率先走出了门。
但在走过路的拐角的时候,陆尘潇还是忍不棕头望去。那个孝依然站在他家门口,一头银白的长发似乎在阳光下莹莹地泛着光。他低下头,坐在地上的衅鸡正在发脾气,叽叽喳喳了好长一串。余琏嘴角噙着笑,眉眼柔和地聆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