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自嘲道:“我们害怕面对人们的眼神,更怕步入同伴的后尘,每日奔赴战场,便是无休无止的厮杀,敌人是昔日的同伴,救下的是却憎恶我们的人民。乐—文我那时候就想啊,若是能够战死在这里,倒也是一种解脱。可惜天不遂人愿,直到平复战乱,我还活着。”
“四个‘异兽人’掀起的战乱,整整持续了半年之久。战后,我们当中仅存的十几名妖兽驯兽师,终日抬不起头来,在这样无声无息的折磨下,有人开始想方设法地除掉自己的妖兽,有人选择自暴自弃,了结性命……我们如同过街老鼠,天地之大无处可去,何况,不管我们去到哪里,只要自己的妖兽还跟在身边,我们就忍不住感到恐惧和绝望。”
顾久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面前这位“妖兽驯兽师”前辈。
忽在这时,黑衣人面目狰狞地抬起头,他话锋一转,面露凶相道:“但是——这一切都不是我们的错!”
每当回想起他们妖兽驯兽师当年走投无路的惨景,黑衣人心中锐痛,在绝望之际残害自己的妖兽,甚至有人自暴自弃,了结自己的性命……任他们自我折磨多年,最终却得知真相——这一切的一切,错不在他们。
这样的真相,实在过于残忍,黑衣人恨不能将那些治他们于死地的罪魁祸首生吞活剥!
顾久修一愣。
只见黑衣人蒙面之上的一双眼睛冷若冰霜,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就在我们备受折磨,甚至自残致死的时候,无意中得知一个秘密——那四名被妖兽反噬的妖兽驯兽师,正是后来凭空出现的四名神兽驯兽师。”
“这……是怎么回事?”
顾久修听到黑衣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嫁祸栽赃”,熟不知真相远比顾久修所想的更加不可思议。
黑衣人冷笑道:“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神兽驯兽师,他们的真实身份……是妖兽驯兽师……不,他们不配称为妖兽驯兽师,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只是剩下一具躯壳的活死人罢了。”
闻言,顾久修心中猛然一揪,抬头追问:“你说……活死人?”
“呵。”
黑衣人冷冷地哧笑一声,讽刺道:“你是不是联想到什么?据我所知,洛予天身边就养着一个活死人,对吧?”
顾久修一时之间犹如被榔头狠敲一击,大脑一片混乱,却还是下意识地替洛予天辩解:“虽然林言玉是活死人……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她不可能是妖兽驯兽师……”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的敲门声陡然打断黑衣人和顾久修的交谈。
二人同时转过头去,顾久修问:“谁?”
门外传来姚瑶清脆如同铃铛的声音:“无名大师,主人有事找你过去。”
自祸乱之初,蒙面黑衣人便改名为“无名”,无名无姓,居无定所,终日以蒙面示人。
无名大师沉声应了姚瑶一声“好”,起身从顾久修面前走过,他一手搭在门扉上,脚下略一停顿,回头对顾久修说:“正如钟小爵爷所说的,血泪玉数量稀少,洛予天不会轻易给你。它的作用,自然也不仅局限于驯兽师进入万兽窟的敲门砖。洛予天饲养着活死人,血泪玉对他而言就是不可或缺的东西,活死人不吃不喝,单凭血泪玉的滋养才能吊着一口气。”
末了,黑衣人又说:“不过,为了保住你的妖兽能够引来剑神,洛予天权衡利弊,应该会给你血泪玉的。”
顾久修抿紧泛白的嘴唇,显然内心半点都不为无名所说的这句话而高兴。
留下这句话,黑衣人这才伸手打开房门,提腿正欲跨出门外。
顾久修急忙叫住他:“前辈,请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黑衣人回过头来。
顾久修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却还是问出了口:“我听你刚才提到,‘血泪玉可作为进入万兽窟的敲门砖’,这句话是何意?”
闻言,倒是换做黑衣人不解了,他反问道:“若是没有血泪玉这把钥匙用来打开万兽窟的大门,你且如何进入万兽窟?”
黑衣人见他这句话,还是没能解开顾久修眉宇间紧锁的疑惑,便道:“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吧,若你随手丢个人进入万兽窟,那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
蒙面黑衣人前脚刚刚离开,姚瑶后脚就紧跟着溜进屋里来。
姚瑶本想找顾久修闲聊打发时间,却看见顾久修面色难看,嘴唇苍白地坐在圆桌前,不由得收起嬉皮笑脸,伸手去抚摸顾久修泌出冷汗的额头,关心道:“顾九,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我没事。”
顾久修撇过脸,避开姚瑶的碰触,顾自起身,走向床榻。
姚瑶手心里还沾着顾久修额前的冷汗,看见顾久修没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又道:“我帮你去叫大药师过来给你看看吧?”
听到姚瑶口中的“大药师”,顾久修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赵进,若是此时,能够和赵进一起小酌两杯烈酒,听大药师贼兮兮地拿顾久修和洛予天之间的琐事来调笑,倒也能够缓和他现在狂躁的心情……可是,顾久修现在阖眸想起大药师的模样,除了躺倒在血泊之中的身影,再无其他。
顾久修晃了晃脑袋,扶着额头,靠坐在床边,声音虚弱地回答姚瑶:“我没事的,你先出去吧,我睡一觉就会好多了。”
姚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