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净土,贵在久修,世事纷扰,皆有缘由。”
这十六个字的确是出自“半仙”之口,还是顾久修出道之前,经纪人帮他从外地请来有名的风水先生,根据他的生辰八字和阴阳五行测算的。
顾久修和隋染在惜春院已经打过一回照面,心知她是一只老狐狸,若是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反而会像滚雪球一样越编错越多。索性装傻充愣地顺着她的话,亮起一双圆眼睛好奇道:“大术士,你怎的会知道?”
隋染勾着唇角,背倚着太师椅,道:“稍长一点的句子,我一觉睡醒可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倒是‘不要不要’、‘用力一点’这些不断在梦中重复又短促的句子,我在梦醒时分还能记得一二。”
顾久修听得连连称是,心里默默竖中指。
魏卫摇摇头,打断隋染的白日淫梦,总算切入正题问顾久修:“你是刚刚满十开化吗?”
“呃——”
顾久修话到嘴边,又犹豫不决。
在惜春院的时候,顾久修当着隋染的面声称自己是虚岁满十岁,结果被隋染一句“未满十岁,如何看出驯兽师天赋”摆得哑口无言,最后还要靠尧媚儿牺牲色相,费心编个剑齿虎的故事才勉强应付过去。
如今魏大剑师问话,隋大术士在场,顾久修说“是”与“不是”都不行,着实让人着急。
顾久修偷偷瞄了隋染一眼,见她也望了过来,心中忐忑,咬牙掷下筹码赌一把,垂眸应道:“满十……未开化。”
隋染眼底笑意更浓。
魏卫闻言倒不惊讶,接着问道:“出生哪个豪爵世家?”
顾久修诚实地摇摇头:“出身贱民。”
魏卫挑眉看向隋染,玩味道:“难道这是你的私生子?”
隋染悠哉地晃着交叠的长腿,朝魏卫歪嘴一笑:“对,他娘亲可是主城第一美人尧媚儿,我的新相好,魏大人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个行吧。”
魏卫摸着下巴,视线从隋染脸上乜斜到她身下,啧声道:“隋大炮果然不同凡响,当真是伯爵府的骄傲。”
隋染笑眯眯地回敬道:“魏大剑师谬赞,不及大剑师的手活令人佩服,握得大剑斩妖魔,拿起钩针又织得毛衣秋裤,还能替伯爵府节省用度。”
魏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开眼笑道:“我琢磨着再给咱们小爵爷织双千层棉鞋,你看如何?”
隋染点点头:“这事能成,小爵爷一定会爱不释脚,赏你一只大蛐蛐。”
魏卫摇头道:“小爵爷近日已经不爱逗蛐蛐了。”
隋染奇道:“为何?”
魏卫:“小爵爷今早命人将装了蛐蛐的瓶瓶罐罐全部搬到后院,前院现在只斗鸡,不逗蛐蛐。”
“……”
隋染颇感欣慰:“小爵爷总算有所长进。”
顾久修:“……”
经过魏卫大剑师一番例行公事过过场子的问话,顾久修总算被放行。
隋染亲自带他去营地。
两人才走出屋子没多远,顾久修就搓搓手掌,迫不及待地跟在隋染身后解释道:“大术士,我刚才在魏大剑师面前撒谎说我年满十岁,是怕实话实说会惹来无谓的事端,净给你添麻烦……”
好在隋染半句责怪的话都没说,反倒夸顾久修机灵。
“我带你进来容易,要想呆下去还得靠你自己,”隋染停下脚步,对顾久修说:“媚儿跟我百般保证,说你有当驯兽师的天赋,我才答应带你进训练营。若是能在这里站的住脚,那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若你没那本事,光凭我一句话,训练营也不会留你在此。”
顾久修头也不抬,只管点头哈腰道:“大术士你请放心!”
隋染话不多说,迈开长腿,顾久修急步跟上。
望不到尽头的游廊环环绕绕,隋染带着顾久修绕过抄手游廊,从一处陡峭笔直的石梯往下走,直走到那块被游廊环抱在中间的凹地。
顾久修心有余悸地扶着陡壁,从石梯缓缓而下,当他一脚踩在坚硬的黄土地上,一颗悬着的心才跟着落下来。
站在高处往下望时,只觉得训练营宽广无比,却还能将全景尽收眼底;真当身处其中的时候,才能真正感受到此宽此广,绝非一句惊叹可以含盖得了。
忽在此时,藏在袖中的黑头蛇怕是感知到什么威胁,猛的一缩身子,将顾久修的手臂蜷得愈发紧。
料想是训练营里困着什么猛兽灵兽罢了,顾久修一手搭在手臂上,隔着衣袖安抚黑头蛇,防止它在这节骨眼惹出事端。
顾久修环顾四周。
黄沙遍地,扬尘千里。
荒凉的黄土地一望无垠,半山高的悬崖陡壁仿佛将他和这片荒地囚困其中。
他和隋染酉时从惜春院出发回程,此刻日薄西山,天虽未暗,头顶却已挂上一弯孤月,训练营也刚结束了一天的操习。
训练营里垒筑八处营房,分别位于东南西北和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正方位。
隋染领着顾久修往西南一处营地走去。
从石梯下来再到那个营地前,少说也得走上两刻钟的时间。
当顾久修迈着小短腿,气喘吁吁地紧跟着隋染到达营地,隋染已经和营里的负责人打过招呼,登记好顾久修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