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陆家被乱匪抢了新收的粮食?”张喻精明的脸不自觉地抽动下,右手放在嘴唇下,不自觉的来回搓弄,这是他每次紧张时的小动作,多少年来都一成不变。
堂中立着陆族派来的精干族人,抱着拳继续道:“族长说这伙人来自南面,不但杀光了田庄数十人,掠走财货,抢走粮食,分明已踩点数日,连庄内的暗门在哪里都知道,所以,这次要运送的粮食只能由各位族老来送了。”
张喻来回走了两步,端起茶碗吹吹茶沫子,看看旁边静坐的顾守道,放下茶碗道:“顾兄如何看?”
顾守道睁开眼睛,双手从盘坐的膝盖上拿起,一手支撑住身子,旁边有个仆从忙上前扶起来,这个老成的顾家族长笑道:“上次是张家送的,按照规矩,这次本应是陆家送,不想出了这事情,而现在这谢县侯坐镇剡县,我怎么出手,被抓到可是灭九族之罪,恐怕只能让朱家先顶了这次。”
张喻点点头道:“顾老说的没错,这纨绔子弟每日游山玩水,真不知道那偌大的才名是怎么赚来的,这些北伧真是难缠,看来这次只能先让朱家送过去了。”
顾守道有些焦虑道:“是不是我们做的事情让这侯爷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张喻摇头道:“哼~他就是个薄有才名的纨绔子弟而已,借着谢家的名声四处招摇撞骗,有刘阿奴(刘牢之)那个废物在前为他挡道,还真以为自己能冲锋陷阵呢?”
“贪恋钱财,徒有其表,可惜这司马家的命数未尽,孙仙人几番上岸都没能把这南地打下,不然,这些北伧怎么作威作福到现在。”作为五斗米道的教徒,侍奉仙人,运送粮草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不想这次陆家的粮草被烧,而自家和顾家又被这个惹事精看管的不可妄动,心中真是恨的要死,确又无可奈何。
顾守道也是咬牙切齿道:“自从他们渡江而来,这些年就不得安宁,前些年还有王阿龙(王导)左右调和,咱们也能在朝廷中占得一席之地,现在倒好,钱财花的无数,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官,真是可恨。”
“嗯,只待仙人布法,带领精兵上岸,就要这些北伧好瞧。”
顾守道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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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啊~~~”谢钰连打两个喷嚏,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想喷出第三个,可惜后劲不足,鼻头奇酸无比,伸手搓弄着笑道:“这些家伙,又在骂本侯了。”
谢巨手上正拿着刚摘下来的桃形李大嚼特嚼道:“嘿!少爷,就让他们逍遥着,到时候连根把他们都拔掉。”
谢钰伸手也从那果树上摘下颗李子,放在青衫上擦拭后就品尝起来,看的谢巨不由笑道:“少爷真有风骨,这要是被有心人看到,必是赞颂你不拘小节了。”
“呵呵,这是名士风采,少爷我现下只能算是初出茅庐。”
后人皆都称颂魏晋风度,就连唐相房公在那时都疾呼:“仰盼魏晋风度在临。”
此时的风度其实就是人的真性情,不必介怀他人的感受,美酒,药,神韵,姿容在加上华丽好看的文章,就是名士显现的fēng_liú气度。
而这种风度因为玄学的兴盛更是把精髓发挥到登峰造极的境界,士子争相效仿,摒弃传统的人文道德,以华丽的辞藻,虚幻的思想,追求一种缥缈的人生境界,不过这种开放于任何朝代的先进思想确也造出无数的fēng_liú名士,因为没有过多的约束,思想便天马行空般地自由翱翔,把对人生,事物,风景,美色等架构出唯美的精神体现,脱离出现实,可悲又可敬。
“少爷,既然陆家的粮食已被烧掉,咱们坐镇这里,张,顾两家也是不敢出手,那么,朱家什么时候会有动作呢?”
谢钰扔掉桃形李核,吃完嘴中的果粒道:“五斗米道在南地很是盛行,这种信奉神,仙,鬼蛊惑百姓的伎俩让郁郁不得志的四大家族沉沦其中,自然是拼劲全力的支持他们的天师仙人,因为他们害怕,惶恐,只能借助这种道义寄托他们的精神,所以,现在我们只能等,等到他们下一次出击。”
谢巨听着这解释,挠着头道:“这神鬼之事让他们信的如此之深,难道就没有人劝阻吗?”
“呶~子卫就精通此道,不知道吓跑多少人,连我们差点都中了道道。”谢钰转头笑着说道。
赵子卫哈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也是,那日连属下都有些信了。”素来胆大的谢巨想到那日的事情,心中劲是尴尬,想必这孙恩也是没少弄那装神弄鬼之事,不然,这些人怎么会冒着杀头之罪私通反贼呢。
其实,这些人以鬼神的名义造反,实际上已经是难以忍受当朝的统治,孙恩没反前,也是望族,叔父聚众造反被司马道子所杀,把他流放到翁州(贵阳市),为了自保,不得不逃回海岛聚众,有些他叔父的手下以孙恩传承了孙泰秘术为名,拉帮结派,又得到四大家族的支持,第一次登岸时,更是得到会稽、吴郡、吴兴、义兴、临海、永嘉、东阳、新安等八郡(今江苏、浙江境)人士响应,一时间声势浩大,无人能敌,各州府官员要么逃跑,要么被杀,连姑母谢道韫的夫君王凝之也被杀害,谢家也失去谢安侄子两名以及颇多的谢家子弟。
谢钰很清楚一种大环境背景下宗教迷信是如何蛊惑人的心灵,在生活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