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大老爷没有到父皇跟前去认错,但的确消停了挺久。
父皇想起先皇后,再看在太子面上,看着也像是逐渐消了气。但是二皇子尹泌怎么能让孙家就此安然消灾?
先皇后去世之后,孙家可是把母妃和他全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尹泌此来江南,纵然孙家像白板一样干净,他都要做出铁案来,更何况孙家浑身上下全是把柄,他甚至可以好生挑选一番,直至置他们于死地。
他这番心思只有宫中的母妃能猜着一二,其余人多是相信他会秉公办事,但涉及太子长兄……大约还是会在请示圣上之后,代为遮掩且大事化小。
尹泌心中恨意滔滔,面上却挂着和煦的微笑,“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下江南……”
他那侧妃一听,眼圈立时就红了,“王爷千万不要这样说。”她也不提自己如何如何,“母妃和姐姐若是知道还不得心疼坏了……姐儿也还小呢。”
尹泌见状,连忙拍着侧妃的手背安抚道,“我是说以后难有做钦差下江南查案的机会了……”话锋一转,“既然难得来了这么一回,得空就多见见亲戚们吧。”
二皇子的外祖父也曾入阁,虽然没到首辅次辅的地步,但因为做过主考,从而桃李满天下。无奈外祖父不长寿,故去时二皇子的舅舅们年纪都不大,又全在江南做官或者读书,因此对二皇子帮衬不多。
时至今日,尹泌的舅舅们也没熬出足以出任三品京官的资历。但借着舅舅们前来探望,尹泌可以大大方方地请江南一众高官们上门坐一坐:江南五品以上官员足足九成都是进士,鲜少有勋贵和捐官出身。
同科同窗同乡,怎么着都能从这三种之中挑一个出来攀上点关系。
尤其是饭桌上总比大堂上更好说话。
侧妃抹去眼泪,强笑道,“六皇子那边您是不是得知会一声?”
她倒不是担心六皇子多心——圣上的明旨上写得清楚,二皇子为主,六皇子为辅。她是觉得王爷最好有皇子之中骑射功夫最出色的六皇子时刻作陪:孙二老爷向来目中无人,生怕他一个胡来……王爷的身子骨压根经不起什么折腾。
尹泌笑道:“好,都听你的。”
兄弟俩早就暗中有了默契:二人一文一武,正好联手。老五老八人家是同母兄弟,早就抱作一团,志在……反正他和老六看法完全一致。
也就是父皇觉得自己的儿子们纵然有心,也都是比较“乖巧”的。
这回南下,天时地利人和占了两样,这局面若是还不能出口恶气,他尹泌这辈子还是安心憋死在自己的王府里得了。
话说,此时此刻倒不见得只有贵妃才知道二皇子的真正目标,贾敏从父亲端着的水镜里也见识到了二殿下的手段,以及贵妃母子与孙家的仇怨。
她听说二皇子与六皇子不日便抵达杭州,特地拉住自家老爷提醒道,“二皇子倒是让我想起个典故。”
林海知道媳妇这些日子在翻看二皇子与六皇子母族与妻族的名册,心有所感并不奇怪,便笑着应道,“什么典故?”
贾敏正色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林海颔首,“那几位……就没有善茬儿。”说着便凑到妻子身边,轻声道,“孙老太爷还没致仕那会儿,趁着人家父亲去世,很是折腾了下贵妃她娘家。”
水镜里可没有这一段往事!贾敏也来了兴致,“那他动二皇子没有?”
林海很是慎重,“不好说。动了他就不能平安致仕了,但是……也难保他没吩咐别人下手,而圣上还不知道。”
难怪孙家老太爷主动求去,但人还在世,孙家声势和盛宠却大不如前——这真不是人走茶凉能解释得通。
贾敏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又笑道,“老爷也是消息灵通的……不成?”
林海笑道:“还不是有人有求于我,才肯告诉我些隐秘之事。再说这隐秘是真是假尚不好说。我有些头疼,不怕账上的亏空,而是担心舞弊一事牵连甚多,二皇子万一存了恻隐之心……最后周兄和我白做恶人,今后在江南也无法立足了。”
贾敏试探着问道:“二皇子的舅舅们难不成也……伸手了?”
林海道:“怎么会。他们就是太老实了,不然何至于此。”连三品都捞不上。
贾敏劝道:“那老爷就不用担心了。”
舞弊一案背后孙二老爷得了重利,二皇子说什么都不会姑息的。
林海又点头道:“我想也是。二皇子只带了侧妃过来,许是想在女眷这边能变通一二。”
亲王的侧妃也只有三品,更何况二皇子如今还只是郡王。也就是说,他的侧妃品级比不上贾敏这位布政使夫人,跟别提浙江巡抚夫人以及两江总督夫人。
因此这位侧妃在一众诰命眼前也必定不会做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女人们一来二去地往来见面,等生出些亲近感来,有些男人们不好出口的话,完全可以交由夫人们转述。
果然不出夫妻俩所料,两位皇子先是驾临了江南官员为二人举办的接风宴——在席上待多久不重要,至少表明了他们相对和气的态度。
而第二日二皇子侧妃便亲自下帖子邀请起一众夫人吃酒说话。
作为宝钗的生母,薛姨妈也得以出席。
堂上,二皇子侧妃坐了主位,宝钗就在她的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