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翎这话狠绝非常,全未有一丝的顾及。彼时,月光清晖,她精雕细琢般的银盘小脸在这月光之下亦是生生又多了几分媚美。
听及此言,周岱静静地望着符翎,气急地往前走了一步。随着她的走动,她脚下绣着东珠玉片的木屐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悦耳怡人,直惹得怀中的忆儿脆软一笑,叫这原本沉凝的气氛都松缓了几分。
听见这笑声,周岱不疾不徐地低下了头去,她清亮端庄的面上忽的闪过了一缕深思,须臾,已是蹙着眉头解开了怀中婴孩的衣裳,直是将忆儿翻过了身去,在月光下露出了他细嫩的白臀来。
直对上小儿臀上鲜红的火纹状胎记,周岱的目光便是一沉,她妆容精致的面上,更是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
如此,直是默了一会,周岱才终于回过神来看向符翎。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神情混沌地说道:“我若真将他就地摔死,怕是下一刻,你便要弑母了罢!当年洛鹤出世,是我自坐婆手中第一个接过的他。他与他母亲一般,臀上都有火纹胎记,正是因此,君上才会对他格外看重,寄予厚望!阿翎你倒说说,这路边捡来的弃儿,怎的也会有这几近相同的火纹胎记在身?”
言至于此,周岱未叫风霜侵灭的姣好面容更是一黯,须臾,已是面含冷色地盯向了面色漠然的符翎,审视着她,一字一顿摇着头说道:“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精于算计这一点,你倒是像极了我!所以当日太子灵柩回邺之时,你便已知自个有孕了是么?遂为了保这孩子,你不惜漠不送丧,出手伤人,只为受责避回封邑产子?而今日你夜上金山,亦是为了这个孩子!你算着我会赶来,算着这言辞骗不过我亦骗不过旁人!算计着我这个母亲,终会无可奈何出手相助!可是阿翎呐!洛鹤已死!人死灯灭!人走茶凉!你为何还要生下这逆子?硬淌这浑水?”
“母亲?”闻言,符翎并未辩驳。她怔怔地盯着周岱,神色怔忪,眼眶泛红,直是失笑了一声,才低低晒道:“自我出世以来,便难能受到母亲的荫护。自小到大,都是洛鹤养我护我,我学步摔倒是他哄着的,头一回月信也是他陪着的。他教我养我爱我疼我,遂不论他是升起或是熄灭,我对他的赤子之心永存!母亲也太小看你的阿翎了,我不光会为他留下孩儿!更要为他报仇雪恨!他护我一生,我便用一生还他!”
说着,符翎上前便是一步,朝着周岱堪堪一拜。
彼时,她眉眼间倨傲与贵气依然,却又忽的多了几分坚定凄冷,她饱含执拗地说道:“母亲为何道这是滩浑水呢?君上爱重洛鹤,若是知他有后,不该是天大的喜事么?更母亲恋权久矣,又为何晓得这是我与洛鹤的孩儿,不急着想捧他做太孙,反道他是个逆子!更是质问我为何生他?是否您早就晓得了!洛鹤之死,绝非偶然!如此,才避之如蛇蝎!”
漆黑的夜里,山中寂静极了。周岱与符翎之间,缓缓流动着一股极其压抑沉郁的气流,唯有周岱怀中那不知事的无齿忆儿,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轻轻扑扇着,不时,还发出咿咿呀呀的软绵轻语。
闻言,周岱的眼神有一瞬的闪烁游移,却须臾,便已归于淡然。她讽刺一笑,扯着唇道:“如今时过境迁,连君上对太子之死都无置疑,你又何必强加追究?更你知为何今日兕子的及笄礼未有大办么?便是因了宁川少主私闯宫禁,险些伤了她的性命!”
“风浅楼?”听及宁川城,符翎不禁挑了挑眉,几分狐疑地哧道:“兕子向来善弱,如何能惹得那厮起了杀心?”
看清符翎眼中的不解与质疑,周岱冷冷一笑,须臾,才不急不缓地淡淡嗤道:“不过怀璧其罪罢了!世人皆知,圣帝时设宝库一座,藏八方之宝。然那宝库的钥匙却是一块名为凤阙的暖玉。圣帝薨时,凤阙也与他一齐葬入了地宫。那地宫机关重重,即便百年来窥探者不知凡几,也通通都只能有去无回。然十几年前,娄氏听信馋言盗取了地宫形制图,将凤阙取出了生天。如此,才有了当年的南疆之乱。”
“母亲的意思是,十几年前郑人攻周,非为渔民之祸,而在意夺凤阙?如今的风浅楼也不外如是?却为何他为难的是兕子,而非娄后?难不成,娄后将凤阙给了兕子了?”
见她条理分明,周岱低低一笑,雍容的面上冷意森然,目光锐利地嘲道:“非也,当年宁川城主风妄亲自来夺,却自娄氏那儿一无所获。更若凤阙是在兕子那儿,今日那庵堂之中的娄氏,怕早已就是个死人了!这十几年,郑人与咱们隔河相望,虎视眈眈,大多是因了凤阙之故。娄安至今仍能稳坐南疆,与其道是军功赫赫,倒不如说是为了赎罪。娄氏的精明狠毒,表面上是守住了娄家的富贵,却时至今日再瞧,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说着,周岱的神情又是一转,她抬手指了指自个的心口,背脊挺的笔直,幽凉的目光直望住符翎,语气极浅,却也极为平缓地说道:“咱们的富贵已是够了,全无需去打先辈的主意,凤阙在哪儿都与咱们无关。然宝库外因有血咒,若想开得,必得血祭。凤阙与吾周氏族人的心头血,才是真正开启宝库的钥匙。风浅楼为宁川少主,自然晓得其中蹊跷。如此,只要流着周氏血脉,便如走在刀尖,便易受人屠宰。这般,不提如今太子之位玄虚无主,公子之争暗斗不止。就谈那千千万万对吾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