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我给你瞧我的宝贝。”
光可鉴人的青砖上散发出丝丝的凉气,几十只蜡烛摇曳下,一滴红蜡落在砖上。
宝贝?如斯抓住自己裁剪的旗袍领口,虽说她跟傅韶璋不规矩,但傅韶璋这话,也未免太直白了……正想法子把他的心思转移开——她如今的年纪还不大,可不想就因为难产没了——就听哗啦一声,傅韶璋丢了一堆的书在床上。
“你来瞧。”傅韶璋招了招手。
如斯爬上床,跪坐时,瞧光着的腿露了出来,便拉扯了被子盖着,拉了被子才想起来床上的花生、红枣、莲子、桂圆还没收拾,把硌着她的花生、红枣、莲子、桂圆拨拉到身边,捏着一枚红枣,就去瞧傅韶璋手上捧着的书。
“这些都是小李子收来的。不少,是他狐假虎威,从衙门里偷出来的。”傅韶璋一手捧着书,一手用力地捏碎花生,将里头的花生米递给如斯。
“这就是你的宝贝的?”如斯挨近两分,瞅了一眼,料到是这书太“惊世骇俗”,才被衙门里收缴了去,从傅韶璋手心里捏了花生走,就探头去瞧傅韶璋手里的书,看了一页,纳闷道:“怎么也没人把床上的这些东西收拾走?”
“我没叫人收拾。”傅韶璋捏碎一枚桂圆壳,便把那干皱的桂圆丢进嘴里。
“没人说不合规矩?”如斯干脆地自己捡了一本书捧在手里看,也要一只手去捏碎花生,偏用了半天的力气,也没弄开那壳子。
“你瞧我的——如今只要我不碍事,没人管我的事了。”傅韶璋扒拉了一堆的花生、桂圆,忽然往上面重重地一坐,只听咯吱、咔嚓声响成一片,“拿去吃吧。”
“……多谢。”如斯抓了一枚破壳的桂圆放进嘴里,看见书里一行乖张的字,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瞧见了什么?来叫我瞧瞧。”傅韶璋压在如斯身上,看了一眼,含笑道:“这句话,也只有你看得懂了。若换个循规蹈矩的来,哪里能懂?”虽不想做点什么,但手还是落在了她光着的腿上,摸着那细腻的肌肤,忍不住低声问:“你怎么想起来弄了这衣裳穿?”
“我原来就穿这样的衣裳。”如斯道。
傅韶璋猛然坐起身来,瞠目结舌道:“就穿这样的衣裳出去给人家看?多吃亏呀。”
如斯瞧他大惊小怪的,托着脸颊道:“还在里面穿一条薄薄的袜子。”
傅韶璋拿着手在自己身上比了一比,伸着腿说:“那袜子穿在脚上……”
“不是到脚上,是到腿上,长长的丝袜。”如斯想起自己那小脚来,眉头皱了一下,把那里外三层的帐子一层层地放下,裹着被子,吃着花生接着看书。
傅韶璋凑了过来,只觉她的话比这书本还要新奇,托着脸颊趴着问:“那你先前说的小寡妇,就是你自己个了?”
如斯舌尖一卷,吐出一点桂圆核到帐子下,因傅韶璋知道她不是“沈如斯”,就点了点头,“我头会子婚姻不顺,便回了娘家。反正哥哥宽厚大方、嫂子又是洋派的女先锋,没人催着我嫁人,钱财又供给的充足,自然怎么逍遥怎么过日子。”
“洋派的女先锋?”傅韶璋没听懂这个词,但反正如斯的意思,是她嫂子很开明,若搁在这世道,一个被休回娘家的小姑子不赶紧地改嫁,成日里听戏、跳舞,不把嫂子气个半死才怪。
“她祖父是科甲出身的封疆大吏,五十岁上便被朝廷派去了欧洲买军火。谁知军火没买来,被洋人坑了一堆银子,在国外躲了十几年,回国后瞧帝制都被废了。怕家族没落,便赶着跟我们家联姻。”如斯提起上辈子的事,忍不住叹了一声。“帝制被废了?”傅韶璋以为听见了天方夜谭,忍不住笑了起来。
如斯瞥他一眼,由着他笑,抓了一把花生仰面躺着一面吃着花生,一面望着帐子上的花纹,“那日子真叫人怀念。中午起来在家陪着嫂子吃饭,下午打半天小牌,傍晚去饭店瞧人家跳舞,晚间去戏院听两出戏,子时回家睡上一觉,又到第二天中午了。”
傅韶璋止住笑容,凑到她面前,一面拿着垂下来的发丝在她脖子上搔弄,一面托着脸颊看她,“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还值得怀念?——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想去哪就去哪?”
如斯先前防着傅韶璋,待听说他那心结后,也不防着他了——不然,他还以为她也要弄死他呢,含笑道:“我们那世道,跟你们这世道不一样。再者说,一会子闹义和拳,一会子八国联军,一会子日本鬼子的,一堆老爷们都没法子,个个想着多捞一笔躲到海外去,更何况是我一个女儿家呢?得快活,且快活去。”
傅韶璋听得一头雾水,但总之,他明白如斯先前活在一个内忧外患的世道,且,她自己个就是那世道的大蠹虫之一。心里想着蠹虫,嘴里便把话说出来了。
如斯枕着手臂,微笑道:“你这话不错。我那嫂子为叫旁人尊重女权,央着人给我在各处衙门里挂了名,不然我也没那一个月四五百块的进项。”
“你还在衙门里挂了名?”傅韶璋倒抽了一口气,只觉得比起如斯所说,这些被朝廷查没的书本压根就不“离经叛道”。
如斯摸了一枚红枣,啃着道:“只是在几处衙门里挂个名,白领薪水,那衙门大门开在哪边,我也不知道。”
“蠹虫!蠹虫!你们皇帝有你们这样的官宦人家……”忽地想起帝制废止了,傅韶璋一下子咬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