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顾府,静静的,空空的。
已经八月了,秋日的萧瑟愈演愈烈,与此时此刻顾府的一派景象相呼相映。
玉瑾端着早膳,送至顾宛颜房间内。
她推开门,只见顾宛颜神色苍白地对镜而坐。
玉瑾迟疑一瞬,搁下托盘,走到她身后:“二太太,先吃点东西吧。”
顾宛颜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顺手拿起手边的一封信笺,毫不避讳地递给玉瑾。
玉瑾愣了愣,还是接过。
她展信读了起来——越往后看,玉瑾的眉头皱的越厉害。
东城店被封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外地的几个分店里,厂子里的工人都对顾氏失去了原有的信任,似乎不再愿意尽心尽力为顾氏卖命;老百姓更是对顾氏珠宝失去了信心,业绩看着就一路下跌。
只出不进的话,资金链可以说就要断了。
顾宛颜垂首,叹气,不语。
玉瑾作为一个下人,自然不好说什么,她颔首道:“二太太,先用膳吧。前厅......前厅还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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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宛颜快步穿梭过回廊,边走边抬手理着耳边的碎发。
然而,就在她踏入前厅看见厅中端坐的熟悉身影时,顾宛颜原有的动作都忽然停住,人也随之愣住。
前厅里的人听见了动静,便站了起来,转身望向顾宛颜。
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她的胸口蓦地涌起了复杂的情绪,忽而想要哽咽,忽而又有愤怒。
两人沉默相对半晌后——
顾宛颜败下了阵来,移开了目光,有些艰难地哑着嗓子开口唤:“娘。”
夫人在听见顾宛颜叫自己的一刻浅浅地笑了,她雍容华贵的面庞上永远都是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就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可是,现今什么都知道了的顾宛颜是绝不可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
顾宛颜强迫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复了情绪,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向前:“你......来干什么?”
话一出口,顾宛颜自己就后悔了。
十几年来,她何时这样对夫人说过话?可是现实又要求她必须如此。
要知道,夫人是一个背弃了顾家的人,夫人也是一个毫不留情利用过她的人!
夫人愣了愣,失望的表情马上浮现出来。
“宛颜,你怎么了?怎么这样跟娘说话?你......是在怪娘,一声不吭就走掉了吗?”
顾宛颜缓缓地看向夫人的眼睛,目光冰冷彻骨。
她终于愿意鼓起勇气面对血淋淋的事实——
“娘!”顾宛颜的声音有些激动,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眶渐渐变得通红,“都这个时候了,你真的以为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夫人的脸色一变,然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顾宛颜此话一出,夫人心里大概是什么都明白了。
面对夫人的沉默,顾宛颜悲从中来。
过往的一幕一幕开始无法控制地闪现在顾宛颜的脑海里——
曾经那个失去了父母的八岁的她,无助地站在杳无人迹的荒郊,怯生生地看着向她伸出手来的夫人。
夫人面上挂着和蔼的笑,对初来顾府的顾宛颜柔声说:“记住,以后你姓顾,叫顾宛颜,从此再没有宋宛颜。那边的那几个,都是你的哥哥。”
夫人送她去学堂念书,教她女红刺绣,牵着小小的她对所有人讲,这是我女儿。
...
没想,一晃好多年。
顾宛颜用力吸鼻子,告诉自己,顾宛颜,你不能哭。
夫人的表情不知为何,渐渐变得麻木。
然后她自顾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无所谓,还是无奈,还是无情。
接着夫人坐了下来,没有直视顾宛颜,只淡淡地说:“我知道顾府现在状况不好,今日前来,就是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顾宛颜的愤怒就要溢出,她紧咬牙关,抬首硬气道:“一点也没有,请回!”
此话一出,夫人有些吃惊地看向顾宛颜。
这一刻,她感觉到,顾宛颜变了,由内到外的改变了。
也许,那个逆来顺受的十八姑娘,已经渐渐坚毅不屈了起来。
夫人离开的时候,顾宛颜没有多送一步。
但是直到夫人快要走到了大门口,顾宛颜情不自禁地忽然从厅里冲了出来,叫住了她:“娘!”
夫人身躯一震,然后停了下来,可是并未转身。
顾宛颜紧紧抿着唇,眼神里还有一丝不甘心,她一步,一步走向前。
她走到夫人的身后停下,缓缓开口问:“娘,你告诉我,那些,都是真的吗?”
所谓的那些,是指哪些,夫人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
不知沉默了多久,夫人只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甚至连头也未曾回,说完便抬起步子走了。
“宛颜,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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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彰在三天后先回到了东城。
顾宛颜就知道,他不会带来好消息。
通州的店濒临倒闭,顾彰无奈只好先暂时闭店,挂上了休业整顿的牌子。
同顾彰一起回府的,还有杨出荷。
顾宛颜在府上看见杨出荷的那一刻,很是无奈地笑了,她摇摇头,说:“顾氏现在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你大可以赶紧自寻新出路,不必耗费你的时间和精力于此。”
谁知道杨出荷也是个倔强的性子,她不服输地对顾宛颜说:“二太太,我反正相信,这只是顾氏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