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迪丝眨了眨眼睛,反问:“为什么不呢,贝特姑姑?如果我的计划顺利的话,等到我需要谈婚论嫁的年纪,我也该有一份不会被人小看的资产了。比起到时候束手束脚,倒不如现在早做打算,不管嫁人还是独身,有了钱总归能够更加自在一些。”
曼斯菲尔德伯爵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原来伊迪丝小小年纪已经有了模糊的想法,想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甚至还有隐约的当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打算。
他既不赞同又难以自抑地心酸,当即装作生气地说:“谁敢小看我的女儿?到时候我一定给你置办一份风风光光的嫁妆!”
自从办完收养手续,曼斯菲尔德伯爵与伊迪丝已经是法律意义上的父女关系,日常称呼也都改了。
这个时候,就听到沃恩夫人有些讽刺地说:“是啊,我也是在需要谈婚论嫁并正式开始社交以后,才真正明白出身以及美貌或许是爱情的萌芽,但想要靠它们维系婚姻却远远不够。尽管我也曾清高自傲地认为金钱庸俗不堪、财帛无甚要紧,但到了最后却仍然无法否认它的确是令无数人心动神摇、充满魔力的爱情灵药。有了它,出身不再是问题,肤色也不再是阻碍,惟一值得双方商榷的,不过是这灵药的确切库存而已。”
她的语气惆怅而微妙,伴随了一声宛若不经意的叹息,让人不由得联想其中是否有一段未曾圆满的爱情故事,配上她那美丽而端庄的面容,真像只是朗诵着诗句一般安宁,可偏偏谈论的是女性处于婚恋市场上的悲剧地位,又透露这一种感同身受的悲哀。
这又要再一次说到英国那毫无人情味的遗产继承法了——
为了保证家族财产的有效传承,长子总能继承到家族几乎全部的财产,而剩下的儿子及女儿能够继承的财产则取决于母亲嫁妆的多寡,而这笔钱很有可能也会被长子瓜分很大一部分。所以大部分家族的次子以及三子等,他们的财政状况总跟他们今后的贵族头衔一样没有着落,通常寄希望于寻找一个富有的女继承人以维持奢侈的贵族生活。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圈子里有多少个享有继承权、恰好情投意合的等待婚配的长子,又有多少没有继承权、偏偏口袋空空的等待婚配的小姐呢?
伊迪丝不知道,她也完全不想做那虚假的社交场上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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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需要一个富有的女继承人,你需要一个出身显赫的名门之后。”菲兹威廉上校的目光悠悠地投向海德公园的大路旁,一颗古树倏然飘落的叶子上。他骑着马,慢悠悠地前行,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你真该把你认识的那位新任伯爵小姐介绍给我,我认为她简直就像是上帝为我量身打造的。”
菲兹威廉上校出身贵族,是这一代菲兹威廉伯爵的次子,也是达西先生的表兄,目前在军中服役。
同样骑在马上缓行的达西面色不变,将视线从远处被绿意围绕的长湖那露出的一抹水色当中收了回来,只是淡淡地说道:“那位小姐今年才十二岁,我认为她并不适合你。”
事实上,菲兹威廉上校与那位小姐的年龄差,甚至比她本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岁月更加长久一些,但达西担心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达西不由得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她?”
“伯爵为她置办的产业,那家开在索霍的甜品店还未正式开业就风靡了整个伦敦,不得不说报纸上的广告和默里夫人的义愤填膺可帮了大忙,那位小姐则当仁不让地成为了最近热门话题之一。”菲兹威廉上校摸了摸鼻子,无奈地摇头失笑,“现在也只有你这样最近没有参加过舞会的人才会不知道了,默里夫人对于伯爵收养了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儿,而不是默里家的玛丽安小姐,可是十分的不满意。”
“据说伯爵不仅给了她一大笔钱,还附送了一座伦敦附近的乡下庄园当嫁妆呢!能让默里夫人愤恨不已地宁可把那些与默里家有关的陈年旧事拿到台面上大说特说,也要抖干净我们的伯爵小姐那有些不光彩的身世秘密,怎么也都要上万英镑吧?如果这位伯爵小姐再长得符合我的审美观一点儿,稍微再继承几分伯爵的博学才智,娶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菲茨威廉上校故作神秘地说完,就对达西挑了挑好看的眉,目光戏谑极了。
达西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因为不赞同菲兹威廉上校的想法还是不赞同他所说的财产数目,抑或者是连自己的表兄那随性洒脱的态度也不甚满意。只听他用一成不变的语气说道:“也许那位年收入两千镑的格林小姐更适合你,至少她更有可能答应你这样出于实际意义考虑的求婚。”
“可惜她暴发户的出身、略显寡淡的相貌以及平平无奇的谈吐都让我提不起任何兴致。”菲兹威廉上校微微一笑,显然听懂了达西面无表情下的揶揄,“我倒是不急,反正我们的好姨妈凯瑟琳夫人看上的女婿可不是我——我猜你毕业后一直没有返回彭伯里,难道就是怕姨妈为了安妮表妹正式向你逼婚了?”
他们两人共同的姨妈,德.包尔夫人一心想要达西做自己的乘龙快婿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只是早几年达西一直在剑桥求学,而德.包尔夫人的女儿安妮也还没有到年纪,所以才一直拖到了现在。
“她早晚都该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达西目视前方,巍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