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曼斯菲尔德伯爵一行人终于姗姗来迟。
“路上出了些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故,幸好乔治少爷替伯爵大人受了过,否则我可就再没有颜面来见小姐您了。”伊迪丝曾经的贴身女仆、目前专门负责玫瑰庄园花卉生意的苏西第一时间向伊迪丝汇报,“国王陛下最心爱的阿米莉亚公主在今年去世之后,陛下本人也因此加重了白内障和风湿病的症状,据我们的消息得知,陛下目前近乎失明,每天沉浸在过度的哀恸以及嚎哭中,无心政事。大臣们正着手发起摄政法案,使得威尔士亲王名正言顺代替国王陛下执政,连首相阁下也被迫开始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伊迪丝正坐在一张铺设着柔软小羊皮的黄金木镶嵌青铜装饰写字桌旁写着信,听到这里的时候,手中的鹅毛笔不由地一顿,墨水濡湿成了一个黑色的墨点。
她将这张报废的信纸随手揉了揉,又从桌下横向排列的第一个抽屉中取出一张新的,淡淡地问:“威尔士亲王想要组建新内阁么?”
“您永远是正确的,我的小姐。”苏西模仿着泰瑞莎嬷嬷的语气这样说道,她清了清嗓子,恢复正常的音调,“这一点也是我们的首相阁下颇为忧愁的问题——这些天来这位大人可没睡过安稳觉。”
“一个债台高筑、性喜奢靡的摄政王!噢,真是场灾难,不过我想我应该会喜欢。只不过未来我也许将会矛盾于该祈祷民众们不会发了疯地咒骂他,还是该赞美这位殿下为我的生意慷慨洒下的巨额英镑。”仿佛自言自语了几句,伊迪丝沾了沾墨水,“爸爸是打算进入内阁么?还是说威尔士亲王已经向他发出邀请了?”
苏西有些欲言又止,迟疑着说:“首相和大人见过几次面,但利物浦伯爵阁下坚决反对大人进入内阁——他更倾向于之前竞选首相失利的乔治.坎宁,即使对方的政.治倾向一贯以来相当模糊。”
伊迪丝头也不抬地发出一声冷笑,说:“看来伯爵阁下对于爸爸成见颇深,我想他不会不知道乔治.坎宁和威尔士王妃之间的秘事,威尔士亲王即便对于妻子毫无感情甚至深深厌恶,也容不下这样一个男人进入他的政府。”
“小姐,需不需要把这消息悄悄地透露给卡斯尔雷子爵府上?”苏西不怀好意地问。
这几年随着伊迪丝的生意越做越大,与大部分权贵家中的情况也更加了如指掌。一开始的时候,苏西尚且需要发挥自身的活泼健谈从那些仆人的闲聊当中得知隐蔽的消息,然而目前她已经成为了躲藏在‘玫瑰庄园’以及‘红房子’尽善尽美的上门服务之后的操控者,凭借这两门伦敦城里每逢舞会必不可缺的好生意,成功打探到了大部分政.府在职人员的情报。
去年乔治.坎宁成功以请辞威胁前任首相波特兰公爵以韦尔斯利勋爵代替卡斯尔雷子爵这一秘闻,便是由她躲藏在幕后透过好几家仆人的闲言碎语,最终传入卡斯尔雷子爵本人耳中的。为此,没过多久子爵阁下便向乔治.坎宁提出了决斗,只可惜最终只是以坎宁受到了轻伤做为事件尾声,并未发生苏西预期当中那更加精彩的结局。
伊迪丝凝眸沉思。
再过两年,等到现任首相斯宾塞.珀西瓦尔遇刺被杀之后,坎宁将会在利物浦伯爵的居中调停下,与卡斯尔雷子爵言归于好,并且很快凭借这他在支持贩卖奴隶问题上的立场,当选为利物浦议员——对于这个职位,很显然利物浦伯爵居功至伟。
利物浦伯爵也因此成功当上了这个国家的政治首脑,由于他把包括像乔治·坎宁、卡斯尔雷子爵之类个性极强,并且总爱各抒己见的有才之士很好地组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稳定的联合政府。虽说他总是声称无法容忍内阁变成各党派争权夺利的工具,然而政见过于守旧保守的他,依然下意识排斥被他认为过激的辉格党成员。
伊迪丝能够记得这位阁下如此之多的生平,还是因为不久之后就是由于他对于工人捣毁节省劳动力的机器为标志的卢德运动过于仁慈并且毫无作为的主张,使得上辈子伊迪丝不可避免地损失一大笔投资在新式纺织工厂的钱,因此记忆犹新。
不过利物浦伯爵尽管政见不太讨喜,本人的品行却值得被称为一位不折不扣的绅士——这一点由曼斯菲尔德伯爵亲自佐证——他不需要也没有多大可能只因政见或者党派不同而对另一位绅士做出这样极端的事,然而,却总有其他人妄图揣测他的意思,做出一些急功近利的勾当。
伊迪丝停下笔,微微抬眸,看向离她一步之隔的苏西,问:“下手的人抓到了么?”
“并没有,谁都没有料到不过是从伦敦到赫特福德,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苏西垂下头,有些忐忑地说,“不过乔治少爷拿枪击中了那名匪徒的大腿,我已经设法通知兰德留意是否有类似特征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伦敦城里。”
伊迪丝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重要的灵光闪过,这令她一时之间再次陷入了深思。
她下意识地紧皱着形状优美的眉,纤长的睫毛柔顺地垂下,恰好遮住了她眼中过于冷凝的目光。
过了半晌,她仍然没有想到什么,只好对苏西说道:“你做的很好,苏西。”
苏西长舒了一口气,连忙道:“我的荣幸。”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别的仆人那一套咬文嚼字的说话方式?”伊迪丝不由地带上了点笑意,“这可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