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女妖不同于寻常女妖的妖娆,虽美却气势逼人,此刻不着一缕,锁骨之下布着青白双色鳞片,腰侧双收,宛若拉紧的弓弦,腹部线条好似山水画上的几道锋笔。
原来这便是北冥妖王花月容的原形,它是一只母的。
妖界不同于凡间,无公母雌雄之别,一切以实力为胜,这花月容虽然是雌性白蟒精,昔日统领妖界,凭的却是真实实力以及果断的杀伐,故而花月容之风华,也不在流水妩媚之中,而如炼狱之焰,似幽冥之刃,叫人不敢轻慢。
此刻她愤恨的盯着杀鸦青,她的声音随之传进了杀鸦青的耳朵里,传音入耳,也不过她一人能听见。
花月容说的是:
——你!究竟要害我死几次才甘心!!
这不是质问,这是愤怒,杀鸦青刚刚与她杀得恨不能你死我亡,此刻听闻此声,竟然扭过头去,不愿直视她。
不知为何,杀鸦青想起了许多往事,想起了当年花月容战场大胜的那一幕,一头青丝束蛇髻,寒冰化作银铁衣,她骑在一头双翅吊额黑虎之上,领着浩浩荡荡的妖众穿过焦土荒野,多么的气焰不凡,与现在的模样成了天壤之别。
忽得又想起了她站万妖台上,居高临下的用九齿骨杖指着她责问的那一幕——
“我们妖界势力日渐强盛,到底有什么比不上仙界的?你再这样下去,只会寒了大伙儿的心!”
“杀几个人又如何?难不成你修仙,便要大伙儿跟你一起修?我们是妖,本该无拘无束,既然你不想见到,那你走好了……”
最后生嫌隙,总是叫人感伤,然而最初愿意收留她,最后仍愿相信她,甚至将视同性命的避雷珠交给她的,也是她花月容。
此刻穆出尘已经架起了无弦,指间拉出了第三道光箭,未想身边的杀鸦青忽然抬手拦住了他。
“放她走……”杀鸦青低声的道。
穆出尘很意外,甚至疑惑了半晌,但见她面色坚定,最终没有拂她的意,对着花月容偏了一下头,意思是,你走吧。
花月容倒是明白,不但不感激,还气笑了。
既然今天不想杀,当初又为什么那样做?
恩义早已两绝,仇怨又哪是一句“放她走”能抵消的?
她嗤了一声,露出挑衅的冷笑,突然往后一仰,这位昔日妖王展开双臂,姿态优雅的往后倒去,长长的龙尾在空中甩出一道青色的弧线,犹如流星一般坠落,又如跃起的鱼儿入水一样,眨眼就钻进水中不见了。
“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妖王逃走的姿态着实太嚣张了些。”穆出尘气笑了,收了无弦弓。
他并不知道,一直都是花月容想要报仇,杀鸦青不过是被动求生,从没主动要她的命。
解释的话再难启齿,杀鸦青想起李宿还生死未卜,连忙扒到飞舟边沿上往下看去,下面一团漆黑,哪里找得到李宿,她焦急的道:“他,他呢?”
“你想救他?”穆出尘竟也不问是哪个他,反而问道:“你可想清楚了?”
“废话!”杀鸦头也不抬,说完便要跳下水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
穆出尘拉住她,脸色很是不赞同,却将手中的弓归入背上的弓袋当中,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只埙来。
那埙看起来形若鹅卵,古朴异常,上面雕琢着动物的图案,他将埙放在唇下,指尖轻颤有若停在花蕊上的蝴蝶轻轻扇动翅膀,一曲低沉雄厚,空音柔美之音由之而出。
杀鸦青不知道国师能奏埙,也不知道他吹得这样好,当然更不知道这种时候吹这个除了显摆还有什么用(-_-#),却听见水中有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她扭头一看,水中竟然有一大片东西冒出来?难不成花月容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