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铮沉声道:“当时在场之人,仆俱已传唤。”
她点头,一脚踩进一个水洼里,身子歪斜了些,借着凑近的灯笼,水洼里好像印出个人影来。她四下张望,松柏遥遥,哪里见到半个人影。
夜色沉寂,香燃灯里熬尽了供奉油,奄奄一息。几步开外有人合窗回身道:“长孙姒这个丫头,年岁不大,心思倒是多得很。听说在舍利塔下找到了翠烛灰烬,转瞬间反败为赢。”
贾丞道搁了茶杯冷笑,“只要有人相信她是个祸害,找到了又有何用!”
“老师说得甚是!”徐延圭从窗台边踱过来长吁短叹,“圣人年纪小,诸事不明。名义上监国公主,过不了几日就独揽大权。关陇李家,名利在生命之上,学生就不信时日长了她露不出马脚来。”
苏长庚捋须赞成道:“徐侍中这话说的在理,可她要重设太平仓和市易所,咱们没那么多时辰等着,到时候釜底抽薪,吃亏的是咱们!”
徐延圭看了他一眼:“苏尚书的意思,索性随了她,这个哑巴亏就吃定了?”
苏长庚道:“咱们也不能干看着,总得想个万全之策!”
徐延圭哼了一声,甩袖落座,“万全,什么事万全?她铁了心要给咱们难堪,哪能叫她得意,无论如何我是不赞成!苏尚书要是赞成,大可去中书省谋划,我这儿庙可小!”
“世伯,阿爷,”久坐未语的苏慎彤起身,给二人斟茶,福了福身笑道:“切莫为外人伤了和气。倒不如还是依照白日里商议的,修惠通渠!公主担心粮饷不够,咱们就想法子凑齐了,到时候咱们就以莫要本末倒置进谏,公主若是不应下这桩事,天下百姓也不答应;虽说先头咱们吃些亏,到时候修起渠来,里头的妙处还不是咱们自己知晓?”
贾丞道点头:“小彤这话说的在理,你们年岁大了手脚却放不开,还不如一个娘子!”
苏慎彤笑:“我不过和公主同为娘子,能了解她的想法,在诸位世伯面前班门弄斧!“
商议至此也算得上功德圆满,纷纷起身告辞去了。
徐延圭送了三人出门,身后一个皂衣小厮轻步跟上来低声道:“主子,听闻长孙姒在圣人宫中查验衣寝之物,这般时辰还没歇下。”
他眸光一闪,冷声道:“她怕是察觉了什么,把人……算了,趁着圣人明日祭天,处置了吧。利索一些,别叫旁人发觉了。”
慕璟是亥初回了屋,苏慎彤正在灯下看书,瞧他进门,欢喜地迎上来,接了他的伞倚在门边,却发现门外还立着一把,紧紧的合着,赤面白梅。
她不禁疑惑道:“夫君去见公主了?怎么没随着去小金殿!“
他笑,跳过去一把搂上她的肩头,“吃醋了?我哪是去见她,在外面闲逛遇着圣人,给他说故事的内侍不知道去哪了就央我给他说。临走赐了我一把伞,不好推辞,就带回来!”
她笑,给他换下湿透的外衫,“传闻公主爱这赤面白梅的样式,夫君不晓得么?”
他笑弯了眼睛,进了内室,扬声道:“我是瞧她用过,多年以前的事情那还记得清?”
她抱着衣服站在烛台下,有些凄凉。说故事当是在室内,外间的雨下的又不大,衣衫湿成这幅模样,只怕久立雨中,不肯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