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品出几分其他意味,细想了想,心下有点不敢置信,便笑容不改,问及了一种不可能的可能:“若非如此,你还敢自请守陵?”
萧江沅但笑不语。她自请守陵的确是走投无路,别无他法,也想过大不了日后庸碌一生,好歹始终陪伴在陛下身侧,就算死后去往九泉之下,陛下也不能怪罪。可惜,有的人却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入葬次日,上官婉儿便亲自带人,把萧江沅的东西都送了过来,期间本是一脸淡淡,什么都没说,似乎也在为萧江沅自请守陵一事生气,却在临走的时候,顿了顿,还是凑到萧江沅耳边道:“你且先住上一年,回宫一事,我来想办法。”
萧江沅不由一怔,待回过神来,上官婉儿已经走远了。
……她并没想回宫啊。就算想,她也要看看时局,伺机而动,哪能轻易回到那一趟浑水里去?可这一年里,上官婉儿再未来看过她,她纵有想法,也无法让上官婉儿知晓,便只好安然处之,泰然待之。
见李隆基还在等待自己的回答,萧江沅淡淡道:“大王高看奴婢了。”
李隆基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转而道:“你这一年从未出过乾陵,对外面的天下事,可有多少了解?”
萧江沅想了想,道:“一手推举圣人、发动神龙政变的张柬之、桓彦范、崔玄瑋等五位功臣,如今都已被判了流刑,就连家族中十六岁以上的男子也都被流放岭南。相王素来沉默而恬淡,太平公主则收敛锋芒,把心思更多地放在了敛财上……”
“姑母敛财?”
“太平公主与佛寺之人争夺水碾,被告到京兆尹那里,还被判败,此事传得比卫王被立为太子还要广。”
“姑母那哪里是敛财,分明是在……”
“韬光养晦。”两人异口同声说完,相视一眼,一动一静笑了起来。
见萧江沅比自己想像得了解的多,李隆基道:“你接着说。”
萧江沅道:“如今朝中便是武氏一枝独秀,气焰高涨,竟有要盖过圣人的模样。今年二月,武三思和武攸暨奉圣人之命来乾陵祈雨,不过多时,雨就下了,听说圣人因此龙颜大悦,不仅恢复了武家的崇恩庙、昊陵和顺陵,还想让五品官的儿子去做崇恩庙的斋郎,可有此事?”
李隆基点头:“确有此事,不过斋郎一事最后没有成行。有个太常博士名唤杨孚,跟圣人说,太庙的斋郎才不过七品以下官员之子,臣子家庙却要五品官员之子,实在不妥。”
“圣人却道,那便把太庙的斋郎也换成五品官员之子吧。”
“臣子与君主同例,已经是僭越了,大逆不道,更何况君主与臣子同例?”
“看来那场雨果真是早就计算好了的,不过是圣人想要名正言顺抬高武氏家族,而为自己找的理由罢了。虽牵强,倒能用。”
李隆基颇为意外地看着萧江沅:“你知道的倒不少。”
萧江沅淡淡一笑:“邸报上大部分都有的。”
“邸报就算是能送到这里,也是送往守陵将士的军营里去,你从哪儿看到的?”
“我虽不到外面去,但是守陵将士的军营,我还是常去的。渐渐地便与他们都熟识了,顺手就看到了。”
见萧江沅一脸浅笑,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李隆基不禁摇头失笑:“只怕是你对他们熟识了,他们对你还是一知半解,可就是肯与你相交,正如我等兄弟一般。”
萧江沅不予置否:“大王说笑了。”
李隆基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你经常去守陵军营?”不等萧江沅点头,道,“这一年来,你也总是跟那群五大三粗的郎君们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