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费兰登!”沿着吧台边的楼梯,阿罗约追着女调酒师的背影从酒馆大厅一路跑上二楼,随后在二楼楼梯口的转角处瞥见红发的少女背对他往一扇房间的门快步走去。
酒馆的一楼是供客人喝酒用餐的大厅,二楼和三楼是提供住宿服务的客房楼层。
费兰登沿着走廊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前。她回过头,将红色的束辫随她扭动脖子的动作从肩前甩到肩后,冷着眼光回望了朝她快步追上来的盗贼青年一眼,然后从腰带里取出一串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屋子里。
阿罗约紧接着跑上前来,却听到“砰”一下摔门的声响,费兰登将房间的门直接当着他的面关上,似乎根本没有一点想再见到他的意思。
阿罗约站在房间紧闭的门前,张了张嘴,感觉有话哽在喉咙里,但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说出来。
与此同时,费兰登虽然像是很厌烦地在阿罗约面前摔上了门,然而她实际上并没有马上急着开口轰盗贼青年走,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缓缓呼出一口气,背过身倾靠在门的背后,安静地等待盗贼青年先出声挑起一个话题。
就像亚诺和斯考特所猜测的那样,她和阿罗约以前是认识的。
不仅认识,而且还相互有过一段朦胧的感情——只是红发的女调酒师心想,那都已经是过去了。
“……费兰登。”半晌,她发梢边的耳朵轻轻动了一下,听见盗贼青年在门外边轻声念出她的名字。
带着心里的一丝迟疑,她犹豫了一下,随后仰起头回应门外的盗贼青年,也一脸冷漠地念出对方的名字:“有什么想说的吗,阿罗约?”
阿罗约还站在房间的门外。
盗贼青年心里本来还在怀疑自己刚才贸然开口是否合适,不过这会儿能够听见费兰登的回应,他心里稍稍诧异一下,随后松了一口气。赶忙继续对与他仅仅一门相隔的红发少女出声道:“费兰登,我……我还记得五年前那件事。”
“……哦。”沉默一秒,费兰登像是无所谓地随意回应他一声,“所以?”
“我想说……对不起。费兰登。”阿罗约低下头,捏了捏拳头,“我还记得那时候发生的一切……所以,对不起。”
说着,盗贼青年的脑海里浮现出一段令他明明不愿再回想起来。可偏偏却无法忘却的回忆。
那段回忆发生的时间是在从今年算起的五年前。
法恩坦帝国的西北边境,五年前摩尔克山区的一座山民村落,少年时期的小阿罗约和同样比现在年幼五岁的小费兰登曾在那片山区的村子中相互认识,并且关系亲密,相互之间又都隐隐萌生有爱慕对方的点滴羞涩。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他们两人或许在五年前就会像床头故事里的骑士和公主那样走到一起,那片山区的那座村落里从此有多出一对年轻的夫妇,一个新的家庭。
然而意外偏偏就发生在了这对本应该像骑士和公主般走到一起的少年和少女身上——一天夜里,活跃在山区周边的一支帝国叛军在法恩坦军队的追击下路过了小阿罗约和小费兰登曾今生活的那座村庄。
为了补充足够的行军补给,叛军的部队无情而血腥地洗劫了他们所路过的村落。于是命运的屠刀几乎在那时候就已经架在了盗贼青年的脖子上——然而他从那场灾难中活了下来,救他的人正是当时与他相互爱慕的小费兰登。
他至今仍记得,那天夜晚的月亮呈现出往日难得一见的浑圆,当时年纪轻轻的他本应该惨死在一个叛军士兵的刀下——然而费兰登的双眼在月光下亮起了猩红的瞳光,红发的少女及时赶到少年的身边,怪物般地徒手撕碎了那个企图杀死他的叛军士兵,又怪物似的背起他逃出了失陷在火光和混乱中的村落。
从那时候起,阿罗约便意识到了费兰登并不是单纯的人类,而是传说中被诅咒的族裔——一个被学者们称作“血裔”的种族。
就像提夫林与恶魔之间的关系,血裔并不是纯血的吸血鬼。而是指代那些血脉受到吸血鬼血统污染的混血种后裔。
虽然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作为亡灵的吸血鬼并不能通过与同族结合从而诞下后代,但吸血鬼可以通过吸血来感染其他种族的活物,从而令那些受他们感染的活物日渐堕落。最后通过一种亡灵种族特有的魔法仪式将其转化为血族的一员。
古往今来,吸血鬼社会中的辈分秩序便是这样形成的。那些受仪式转化过后加入血族社会的新吸血鬼被更早成为亡灵的吸血鬼视作“子嗣”,将新吸血鬼亲手带入血族社会的那只吸血鬼则被视作那只新吸血鬼的“家长”。
至于那些被吸血感染过后,却最终没有彻底堕落的活物,则演变成了所谓的“血裔”,他们的后代也会从他们的身体里继承下被污染的血液——也就是说。血裔的后代仍旧会是血裔,这份梦魇般的诅咒并不会随血脉的传承而被冲淡。
总而言之,发现费兰登的真实身份以后,年少时的阿罗约头一次从曾今与自己互相爱慕的对象身上感受到了恐惧。那天晚上以后,年少时的盗贼青年总是夜不能寐,最终带着他对费兰登的惧怕找到一个机会独自一人逃走了。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见到过费兰登。
他一路苟延残喘,依靠求生的本能在野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沿着摩尔克山脉的山道一路去了曙风城,不久后在曙风城内发现了兄弟会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