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老夫人依重的左臂右膀之一,周嬷嬷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就明白了老夫人的话外之意。
只是,想到自从杜芷萱被赐封荣华县主之后,寥寥无几的见面里,由杜芷萱身上传出来的那越来越浓重的威严气势,周嬷嬷沉吟了会,又道:“那么,往后,府里该如何待四小姐呢?”
老夫人想也不想地说道:“当然与往常一样。”
“这……”周嬷嬷迟疑了会,道:“怕是不妥。”
“哦?”若换了其它人,这般置疑,只怕早就激怒老夫人,被拖下去打板子了。不过,就如周嬷嬷了解老夫人那般,老夫人也颇为熟悉周嬷嬷的性情,遂难掩惊诧地问道:“可有什么说法?”
“无论如何,四小姐已是板上钉钉的秦王妃。”周嬷嬷暗叹了口气,若可以的话,她也不愿意与老夫人分说此事。偏偏,做为老夫人最为依重的陪嫁嬷嬷,她与老夫人是真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哪!
“以往,皇室会在赐婚之后,安排几位教养或管事嬷嬷出宫指点一应事物,而,四小姐身旁早有太后和长公主赐下的四位教养嬷嬷,只怕,太后会将这个任务交由这四位嬷嬷。如此一来,只怕这四位会隔三茬五就入宫,向太后汇报四小姐的学习生活情况。”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这四位绝对会“拿着鸡毛当令箭”,不待太后问起,就将杜芷萱在勇诚候府里的状况一五一十地秉报给太后,而不会再像往常那样,碍于诸多缘由而默许了勇诚候府对杜芷萱的磋磨和算计。
谁让大梁“以孝治国”?只要杜芷萱身上流着勇诚候府的血液,只要杜芷萱一日姓杜,面对勇诚候府一众长辈时,就必需发自肺腑的恭敬谦卑,不然,随随便便安一个“忤逆不孝”的罪名,就能将杜芷萱彻底打入尘埃,再也无法翻身。
这一点,并不因杜芷萱及笄后,利用那培养墨菊和墨兰的独特“莳花之技”,通过安平郡主的敲边鼓,而获得了太后赐封的三品实权荣华县主的爵位,而有任何的不同。
不然,勇诚候府一众人待杜芷萱的姿态,为何依然那般地高傲和不屑呢?为何依然频繁地出手算计坑害杜芷萱?不就是逮准了“孝道”这一点嘛!
只是,眼下,这一切,却全部变了。
以往,勇诚候府还能用“孝道”来压制杜芷萱。如今,成为板上钉钉“未来秦王妃”的杜芷萱,身份已由受到老夫人等候府长辈辖制的长房嫡长女,一跃而变成了凌驾于候府一众人之上的“准皇族中人”!
倘若,候府一众人再像往常那样频繁出手磋磨杜芷萱,只怕,太后就会立刻有了插手勇诚候府家务事的理由,待到那时,只怕,勇诚候府将会遭受到无比残酷的打压。
……
老夫人眉心紧锁,因为那满腹无法排解的愤懑和恼怒等情绪,而用力地按压着手里的佛珠,很快,那保养得极好的粉色指甲上面就浮现一抹可怖的青白之色。
屋子里的气氛一阵诡异的静谧。
许久后,才传出一声轻叹:“罢了!”
飞羽院
“娘,我还以为太后有多疼杜芷萱呢?竟为了消除她同武候王世子退婚带来的不好影响,而特意赐了她一个荣华县主的爵位……”
当时的杜芷薇,乍听得此消息时,若非钱氏的开解和劝说,估计,那满腹升腾的恨不能将杜芷萱剔骨挖肉的恨意就能让她失去理智,从而变成一个只知明刀实枪地与杜芷萱对上的蠢货。
“结果,却是这样的疼爱,呵……”杜芷薇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只要一想到杜芷萱将会落到一个凄惨离世,尸骨无存的下场,就觉得这段时间里,那一直徘徊在胸口,久久未曾退去的嫉恨等情绪减少了许多。
毕竟,再好的婚姻,再多的荣华富贵,也得有那享受的命啊!
“薇儿,这件事不简单。”钱氏摇了摇头,眉心紧锁。虽,她到现在依然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而,将军府一众人竟也没有出声反对,却依然有那么一丝不妙的预感,从心底最深处滋生而起,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迅捷的速度漫延了全身。
恰于此时,一阵阴风吹过。
钱氏只觉得后背一寒,激淋淋地打了个寒战,心里那最初曾浮现过,却从未将其当真的猜测,在这一刻,却被她下意识地说出口来:“难道,秦王就是那位‘贵人’?”
不,不可能!
若真如此,杜芷萱又岂会平淡地接受和武候王世子退婚一事后,满盛京传诵的于她不利的流言蜚语?而,钱诗雅这个撬了杜芷萱御赐未婚夫的嫡亲表姐,又岂能到现在依然安稳渡日?李姨娘这些曾明里暗里坑害过杜芷萱,就连老夫人也都曾掺了一脚,想要算计退婚的杜芷萱嫁给老夫人那位娘家远房侄儿的事情,又岂能到现在依然未被翻查出来?
眼见钱氏一张脸青青白白,眼底流露出浓浓的惊惶和害怕等情绪,杜芷薇顿住窃笑,担忧地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钱氏嘴角勾起一抹苦涩中暗含不甘和愤懑的笑容来,那带着迷茫不安的目光,透过杜芷薇那娇美的面容,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竟见到了当年曾和自己亲密相处的钱涵梦!
“不……”
也不知钱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场景,总之,在这一刻,她撕心裂肺般地喊道:“你离我远点,当年之事,本就不怨我,是你,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