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秦王就将剥干净外皮的一小捧山核桃仁递到杜芷萱面前。
杜芷萱眨眨眼,有那么一瞬间,她真得怀疑看似不通人情俗物的秦王,其实是披着这张单纯无知的小白兔皮,来掩饰自己那比狐狸还要奸诈狡猾的内心。
不过,也许是她自己多疑了?
目光在秦王那泛红的耳尖处停留片刻,杜芷萱抿唇浅笑,轻抚衣袖,探出手,拿走了秦王手心里剥好的山核桃仁。
眼见秦王那黝黑的面容也快要掩饰不住的红晕,杜芷萱突然起了坏心思:“手摊开,我看看。”
秦王抬起头,飞快地看了眼杜芷萱,那本欲收回的胳膊却再次放回到了桌上。
杜芷萱取出绣帕,轻轻拭去秦王手心里沾梁到的细碎果壳,目光在那些因为经常练剑而留下来的薄茧处停留,忍不住抬手轻抚:“当初,一定很痛吧?”
自古以来,想要练出一身高深的武艺,想要达到上阵杀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程度,可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沐浴在杜芷萱那怜惜目光里,感受着心底深处泛起一丝暖意的秦王,毫不犹豫地将到喉咙的那句“生来力大如熊,筋骨奇佳,被无数人追抢要收徒的练武奇才”的话咽下肚去,道:“痛。”
据那些描述才子佳人的话本所写,该放下身段示弱的时候,就绝不能摆出不惧任何风雨的高姿态。
“但是,为了保护我最重要的人,这样的痛楚,也是值得的。”顿了顿,秦王坦诚地看着杜芷萱,慎重地允诺道:“你,也是我需要保护的人。”
“以后,我也会保护你的。”杜芷萱抿了抿唇,轻轻揉按着那些薄茧,感受着指下传来的僵硬感,不由得轻笑一声:“我想听你学武,并四处征战的故事。”
“好。”秦王的目光,在杜芷萱那白皙修长的指尖处停留住,竭力按奈下满腹恨不能立刻就将杜芷萱的手抓过来,细细把玩一番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怀念来:“当年……”
“四丫头。”很不乐意见到杜芷萱和秦王这幅“郎有情,妾有意”模样的老夫人,眉头微蹙地看着杜芷萱,提醒道:“你是候府长房嫡女,肩负着一整个候府的兴盛荣衰,该注意的,就还是要注意一二,以免像往常那样,再次沦落为旁人闲谈间的笑料。”
话落,敏锐察觉到秦王看向自己时,那仿若看一个死人般的冷漠眼神,老夫人不由得心里发寒,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王爷,我们候府还有些家务事……”
家务事?
家务事!
秦王慢吞吞地收回那冷冽的目光,又抓了一捧山核桃剥着,细细扒去每一颗果仁皮,再摆放到杜芷萱面前的小碟里,做出了一幅自己也是候府之人,理当参与候府家务事的姿态。
这样的仗势欺人!
老夫人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得不拜服在秦王的权势和身份之下,遂仿若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杜芷萱。
“时辰不早了,你先回王府吧。”眼见秦王连耳朵都耷拉下来,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哀伤和郁闷的情绪,像极了快要被抛弃的小动物的委屈和无辜的模样,令杜芷萱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道:“明日,我要出府巡视店铺。”
这是准备向那些手下介绍他的身份了?
瞬间,秦王就褪去了那些失落和黯然的情绪,犹如一只邀宠的小狗似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杜芷萱,就连尾巴也都抖动个不停,就怕杜芷萱又心硬地收回了前言,难掩急切地说道:“就这么说定了。”
话落,秦王就翩然离开,徒留眼睁睁看着杜芷萱与秦王约定下次见面的候府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眼底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万万没料到,秦王这样性情淡漠,位高权重的龙子凤孙,竟会被杜芷萱这么个恶名远扬的姑娘给拿下了!
待到秦王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后,杜芷萱才收回凝视着门口的目光,看向坐于上首,正用一种不善的目光瞪视着自己的老夫人,道:“祖母……”
话落,杜芷萱从衣袖里取出一方绣帕,轻按眼角,顶着那泛红的眼眶,用一种带上了哽咽的语气说:“大姐,二姐和三姐都很苦啊!”
“什么?!”老夫人根本就顾不上其它的,右手重重地拍在矮桌上,那力道之大,连矮桌上的茶具都被震动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给我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道来!”
“唉……”杜芷萱又叹了口气,将杜莜、杜芷菡和杜茉三人各自的情况详尽地告知众人,
“不!这不可能!!”不出杜芷萱预料,第一个晕过去的,果然是杜芷菡的生母,二房的于氏。
倒底是十月怀胎,含辛茹苦教养长大的姑娘,哪怕于氏明知落入了钱氏的圈套,却也因着“出嫁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和自己在候府里那种遭人排挤的地位,而不能给予太多明面上的帮助。
在这种情况下,于氏只能苦苦劝说杜芷菡继续忍耐,待到生下可以傍身的嫡子后,就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教养嫡子之上,以达成“母以子贵”的“多年媳妇熬成婆”的目标,从而过着像老夫人这般被子孙们逢迎讨好的养尊处忧老封君的生活。
如今,乍闻杜芷菡即将病死,所有谋算尽皆成空的消息,于氏又如何能继续坚持住呢?!
“怎会这样?”老夫人神情迷茫地喃语着,显然是不敢相信那被人恣意评论的安王府,竟会破天荒地讲究正侧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