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动乱刚开始的时候,戴红袖章的破四旧抄家砸屋还不够,后来有的就开始挖人家坟。大的小的,年代远的近的,只要离地标不太深的,统统挖掉。
挖出来的东西那些戴着红袖章头顶五角星的有志青年是不屑于要的。所以,后来就催生了一个行业,“收破烂的!”
走街串巷的转,看见谁家孩子嘴里咬着块玉佩,上前连哄带骗加两块糖就弄过来了。
厉害的甚至会私自闯入人家院子里,眼珠子瞅个遍,瞅见了破碗烂罐子什么的,一两块钱买回来,转手翻了上百倍。碰见狐疑的,不卖的,大半夜跳过去偷也给偷出来了。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很多人通过这种方式发了家。
刘三爷就是其中一个。
刘三爷大名刘钰铭,起先是西安周围某一村子里有名的无赖痞子。
在有一次从地上捡了根红袖章扔掉的烧火棍后来被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洋气西服的男人二十块钱买走的时候,刘三爷心思就活泛起来了。
所以刘三爷成了最早的那一批收破烂的其中一个,后来发了些小财。
可是在转手了一件商周时期刻着三十多个铭文的青铜器和一尊地藏菩萨坐禅玉佛之后,刘三爷出人头地了。
在村子里的人们羡慕不解的目光下,刘三爷来了个华丽丽的大转身,他从小痞子经过几年的奋斗,终于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大痞子。
作为一个有志向的大痞子,刘三爷离乡了!他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去收更多的破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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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很好。
乡间的小路上人影绰绰。
“三爷,天不早了,你看……”一人凑过来。
“额社你慌个撒咧!才九点!不是额社你咧,你是想在制达(这里)还是想在屋里暖暖和和碎觉?”刘三爷挽起袖子看了看明晃晃的大金表,踹了那人一脚。“哎呀,你个瓜皮!再走走!”
“走咧!走咧!赶紧都走咧!包磨蹭!”刘三爷摸摸光头冲身后的人喊道。
十几人强打起精神,步子也迈的快了许多。
“三爷,前面万一没有人家怎么办!”
“么肆么肆!额跟你社,找到地方了,弄不好有婆子碎咧!”刘三爷砸吧着嘴巴,绿豆大的眼珠子一亮一亮的,一脸回味,“哎呀,碎婆子可爽咧!”
小路难走,坑坑洼洼。
“三爷,咱们这次买卖能成吗?稳当吗?”那人围上来给刘三爷点了根烟。
“咋回肆么!咋回肆么!额说你咋回肆么?瓷马二愣得话忒多,你想弄撒?”火光一亮,刘三爷吐了口烟,有些得意的道。“额刘三爷接的买卖,放心!年四个(去年)一趟生意额挣了七八千咧!”
刘三爷忽然凑到那人耳朵边上,一脸神秘,“听额社,这一趟生意弄好咧,这个数!”刘三爷手掌翻了一番,“十万!干完咧你个瓜皮就能回家讨婆子咧!”
那人神色一喜,两眼放光,连连点头,“干!豁出命去也跟三爷干了!”
刘三爷见自己手下的模样,很满足,“后面的,快些走咧!”
走了半个小时,有人匆匆的跑到刘三爷跟前指着前方,“三爷,三爷!前面有庄子了!”
刘三爷大喜,顺着那人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间间房屋的轮廓。
“三爷,这天色,一会不好叫门啊!”跑来喊消息的人有些担心。
“管他尼,走咧!都包客气!”兴头上的三爷想都不想,一挥洋火棍粗细的双臂,一马当先的冲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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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三爷一群人有点不痛快。挨家挨户喊门敲窗户,一个回应的也没有。
三爷生气了,苦瓜一样的脸皱成一团。
挎在腰间的盒子炮拍的屁股啪嗒啪嗒响,“啪啪”两声枪响,一户人家的木门应声而开。
依旧没人,自家大门都被崩开了,还没动静这就奇了怪了。
三爷高兴了,“哎呀,运气好咧!这村子里没人住咧!包客气包客气!都自个找屋子住去!”
三爷自认为自己好歹也算个人物,自然要找个像模像样的房子。
所以便在村子里溜达起来,一边溜一边瞅一边摇头。直到看见了一座两进两出的大宅子,才眉开眼笑。
“哎呀,还肆个地主咧,地主地主!碰见毛主席命苦!美了额刘三爷咧!”
从半掩着的大门走进去,径直去了院子。
或许是太久没有住人的缘故,院子里有些荒凉破败。至于这村子里的人弄哪去了,刘三爷想当然的认为被那些造反有理的家伙祸害了。
刘三爷想起了那些一进村就把自己用皮带吊起来打个半死的红袖章们,一群疯子,自己惹不起。刘三爷打个寒战。
“苏三离了洪洞县,
将身来在大街前。
未曾开言我心内惨,
过往的君子听我言。
哪一位去往南京转,
与我那三郎把信传。
言说苏三把命断,
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荒凉的院落,忽的就响起了一道若隐若无的唱音,一曲《苏三起解》被唱的当真是哀怨婉转。
刘三爷初听吓了一跳,然后就听的入了迷了,正沉浸其中,那唱音唱了四句,戛然而止。
“好!唱得好着咧!”刘三爷意犹未尽拍着巴掌。心道,怪不得村子里不见人,原来都去跑去听戏去了!
四周寻了一遍,不见戏台子的影子,刘三爷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