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逍遥脸上浮起几丝不耐之色,攥着银针随意地摆手,道,“行了行了,一个个的别老拿这话威胁我,不懂医术就别念叨,烦不烦……”说完蹙着眉头看向周景夕,下巴往床榻扬了扬,道,“杵那儿干嘛啊?过来搭把手。”
五公主将匕首收回腰间,闻言也没答话,只是沉默着上前几步,挨着床沿坐下来。她垂眸打量床上的人,昏暗的烛光照在那张精致的脸上,依稀可见额头的细汗和苍白的唇。他闭着眼,浓密的长睫在面上投落两圈阴影,淡淡的,有些虚幻的意味。
“蔺厂督……”她有些艰难的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干涩,“他怎么样?”
司徒逍遥嗤了一声,耸肩道,“怎么样?还能怎么样。原本就是已经丢了半条命的人,这会儿,恐怕剩下的半条也快保不住咯。”
周景夕心头蓦地一沉,她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异常,道,“医毒双绝之后,医术闻名四海。有逍遥公子在,死人也能变成活的,不是么?”
话音落地,司徒逍遥眼中的骄矜同得意一闪而过,他扯了扯唇,似笑非笑道,“算你这丫头会说话,行,就当你说的不假吧。”说完掖袖举针,神情沉下来,道,“来,把他的衣服给扒开。”
听了这话,周景夕的神情有瞬间的僵硬。不过犹豫也只是片刻,人命关天,没有多余的功夫拿来虚耗。是以她吐纳了一口气,眼观鼻,鼻观心,垂下眸子,手脚麻利地将蔺长泽胸前的衣裳往两旁扒拉开,又认真道,“裤子要扒么?”
“……”司徒逍遥一脸噎了苍蝇的表情,干咳了几声摆摆手,“暂时不必。”
她哦一声,接着便退身站到了一旁,接着便见雅主神情严肃地上前几步,于床榻前站定,开始在厂督身上的各处行针。他手法熟稔,神情却极是专注,没有半分的大意马虎。
室内轻烟袅袅,玉漏相催。屋子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嗒嗒的水滴声规律地响起。周景夕立在床畔沉默不语,面上平静,两手却交握在胸前死死攥紧,尖锐的指甲刺破皮肉,烙下道道血痕。
火光中,蔺长泽的面容就像一张白纸,没有半分生气。她双眸微动,视线落在肌理分明却苍白得病态的胸膛上。大大小小的银针密麻遍布,每一针都刺在大穴上,然而他还是毫无反应,甚至连睫毛都不曾轻颤。
心头升起一丝异样,似乎恐惧和慌乱相交织,层层堆叠,挤压得人喘不过气。周景夕重重地合眼,咬紧牙关竭力平复思绪,然而那滋味却像是生了根发了芽,肆无忌惮在她心底滋长,最终藤蔓似的爬满四肢百骸,蔓延到全身。
她咬唇,下一瞬移开视线面无表情地看向别处。
西厂督主极为惧寒,隆冬自然成了最难熬的时节。房中的地龙烧得极烈,常人多站一会儿就要冒汗,然而此时,周景夕的手脚却一片冰凉。恐惧慌乱,可是又在慌什么怕什么呢?她蹙眉,忽然陷入了无止境的困顿中。
夜烛燃了大半,蜡油在灯座里堆积起来,火光也有减弱的趋势。不知过了多久,周景夕终于听见背后传来了些响动。她回身,只见司徒逍遥已经将银针悉数收回了药箱中。
“行了,性命算是无虞了,我再开些方子给他驱驱体寒。过会儿他会发烧,等烧退了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他的声音仍旧随意,只是字里行间里却透出长舒一口气的意味,又道,“得亏本公子医术高明,这要是换了别的大夫,这死人脸早就真成死人了。”
周景夕心头一松,暗暗呼出一口气来,又见那一身白衣的俊俏少年从床沿上站了起来,一面装药箱一面比划比划,话是朝她说的,“帮他把衣裳穿回去。”
她蹙眉,面上的神色霎时冷了下去,“脱也便罢了,我姑且忍一回。可公子你取完针,顺手不就给穿上了么?使唤我使唤上瘾了?我可不是这厂督府的丫鬟。”
司徒逍遥正拿笔写药方,闻言一笑,头也不回语调懒散,道,“我只管救人,其它的事可不归我管。既然你不是丫鬟,那我叫几个丫鬟进来不就行了?”说完脖子一伸,作势便要喊人。
周景夕气得咬牙,情急之下抄起手边的篦子就给他甩了过去,压低了嗓子咒骂道,“闭嘴!若不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我管你什么医毒双绝逍遥雅主,照样打得你满地找牙!”
司徒逍遥晃了晃身,右手一扬将篦子稳稳接住,面色微讶,“母亲?”他皱着眉头一阵思索,半晌回过神来,恍然大悟道,“你称陛下母亲,那你岂不是帝姬?”
周景夕没搭理他,兀自动身坐在了床沿上。侧目一望,床上的男人仍旧没有醒,只是双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不再像之前那样渗人。她的目光从那副如画的眉眼扫过,一路从高挺的鼻梁向下,滑过微抿的薄唇,喉结,锁骨……
她呛了几下,当即将视线挪开,伸出两手去替他整理衣裳。是时,背后的司徒逍遥又说话了,他的语气有些古怪,试探道,“若我没有猜错,你是五公主吧。当年被死人脸从蛊阵里救下来的小皇女,就是你吧。”
周景夕眼色一沉,手上的动作也蓦地顿住。然而她很快又恢复如常了,手上的动作继续,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淡漠道,“看来雅主虽常年避世,知道的东西倒还不少。”
他低声笑了起来,“别的不知道,五殿下的大名却如雷贯耳啊,毕竟这世上,能令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