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仅是其他人,连外婆自己都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如若不是看到小外孙女擦着眼泪的手简直到了枯瘦的地步,她几乎要以为一切都是个恶作剧,什么“事情很严重”都只是在吓唬她,然而……
她侧过头,对依旧站在病房中的其他人说:“我有话想单独对婉婉说。”
此话一出,其他人哪怕再好奇,也不得不强忍住心情退出去。
因为距离门最远的缘故,沈子煜最后一个走出去,关门前,他没忍住又侧头看了眼坐在床上的她。她正抬起手抹着眼泪,既狼狈且可怜,又有点像小猫抬起肉垫“揉脸”。他的嘴角无意识上扬,形成了一个弧度——无论如何,能够再看到她露出这种富有生机的表情,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如此想着的他关门的动作难免慢了一点,然后他就看到那位原本侧对门站着的老人家蓦地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沈子煜顿时有辣么点心慌(做觊觎人家外孙女这种分分钟要被打断腿的事,心慌也是正常的),手无意识地辣么一抖……嗯,就把门“咚”的一声给砸上了。
外婆:“……”
阮婉:“……”
祖孙俩这一刻展现出了高度的默契,心情都是一样的——这人怎么这么蠢!
沈子煜……算了,这种想找个地方找根绳子把自己吊死的家伙不提也罢。
眼下,病房变成了二人空间。
阮婉一方面觉得自在,另一方面又有点发慌。前者是因为正这最亲的人呆在一起,后者则是因为她真的心虚——这是秋后算账的节奏啊。
果不其然——
“说,你错在哪儿了?”外婆慢悠悠地开口。
“……我错了,我不该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阮婉垂着头,低声说道。她明明知道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最害怕的就是在意的人出事,更知道外婆对自己的在意,却一门心思地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中,难以自拔,除去伤害自身外,也伤害了关爱着她的人。
“现在再说这个有什么用?”外婆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阮婉,“你事前怎么不知道想一想?”想一想自己还有多年轻,想一想还有她这个外婆,想一想……她很想这么说,却语气一窒,她想到年轻时的自己,如若那时不是有了芳华,她恐怕也已经……
这难道就是命吗……
她们家的女人,从她,到芳华,再到婉婉,难道都注定逃不过这个槛?
“外婆……”阮婉看着外婆的神色,哪里不知道自己已经触碰到了那个“禁忌”,她心中一酸,口中喃喃,“我是真的爱他……就像你对外公一样……”也许这份感情的起始是不单纯的,是感激,是不想一个人,是想要抓住温暖,但她现在可以摸着胸脯说,她是真的投入了感情。她曾经的快乐,不是假的;此刻的痛苦,也不是假的。
她无意识蜷缩起身体,双手环抱住肩头,眼泪再次决堤,她说:“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和他结婚,我想和他生孩子,然后,一直一直在一起……直到老到走不动路,再一起回忆年轻的时候……我连那个时候该对他说怎样的话都已经说好了,我要说……”她哽咽不成声地说,“锦年,能遇到你,就是我最大的……最大的……为什么会这样!我不甘心!外婆,我不甘心啊!!!”
此时此刻,在这最亲的亲人的面前,被压制在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真正地爆发了出来。
“我知道自己不够好,我一直在努力地做好,就算、就算他喜欢的不是现在的我,但我们毕竟交往了那么久,我全心全意地去爱他,我把他放在心里。”阮婉捂着自己的胸口,五指紧扣住衣服,因为过于急促的语调而微微喘|息着,“我把他放在这里最重要的位置,为了他我甚至做什么都可以!就算他的心是一块石头,也该被我焐暖了吧。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阮婉并不是不知道,“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不甘心”这类的话最无意义的,因为这只不过证明了自己的失败,但她真的……
外婆注视着几近崩溃的外孙女,心中心疼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即把她抱在怀中好好安慰,却也知道此刻最应该做的是让她完全发泄出来,将心中的刺完全□□,否则伤口不仅不会愈合,反而会化脓感染。
“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面对外婆的问题,阮婉愣了下,她突然就有些茫然,是啊,她想怎么样?
“你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死?”
“……”不是的。
阮婉用力摇头。
“还是说,干脆点和他同归于尽。”
“……”她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
阮婉再次摇头。
“还是说,”外婆看着阮婉,一字一顿地问她,“你还想去求他?求他和你重归于好。”
阮婉怔住。
片刻后,她露出一个苦笑,虚弱地说:“如果我说……我真的想过,外婆你会瞧不起我吗?”她颓然地低下头,用双手捂着脸,“那个时候……他刚刚离开的那个时候,我真的后悔了……”她后悔将一切看得那么分明,她后悔将一切闹到不可开交难以挽回,她想冲上去抱住他,想对他说“我错了,我们和好吧!”,想把一切不开心的事情全部抹去,当它们从没有发生过。这些她真的想过,哪怕只是一瞬也想过,因为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个人,更知道,如果那个时候他真的离开而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