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邵续霖好像回过神来。明明是他用力地抱住了简桦的头,现在又是他狠狠地将简桦推开。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他凶巴巴地说,勉力睁开被尘土迷住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简桦。
他满脸的灰土,满身的伤,眼白里全是血丝,才睁开眼睛不久就又因为酸痛而闭上了。
简桦哑然失笑。
仿佛时光回溯。当年,小时候,他在街头找到失明的邵续霖时,他也是和现在这一样,肮脏却依旧漂亮的脸,受伤了让人格外心疼的眼睛。还有暴躁的跟未驯服的小狗一样的脾气。
简桦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还在犹豫。那边的邵续霖却又睁开了眼睛,他在发脾气,其实暗中却又抓紧了简桦的衣摆。耳边嗡嗡地在响,刚才爆炸的威力一般,但是他离爆炸中心太近了,听力至少要过几个小时才能恢复。
他刚才偷偷观察了简桦的神色,没有他们上次在卫星城离别的时候的决绝。甚至他还从简桦温和的神色中看到了心疼。所以他才会像小时候一样对简桦发脾气,也许简桦也会像小时候那样原谅他安慰他,保证不会离开他。迟迟等不到简桦的话,他反而心慌了。
“诶……”邵续霖结结巴巴地说,“你别生气,我只是说说……”地宫里太暗,他看不清简桦的脸,不知道简桦现在是怎样的表情。他的眼睛被沙尘迷住,一时睁不开,他目光不敢离开简桦,只腾出一只手,用袖子重重揉了揉眼睛。他的袖子比他的脸更脏,本就难受的眼睛这下更加雪上加霜。
简桦见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忍不住按住他的手,自己用手摩挲了下他的眼皮,还好邵续霖身边带了一个水壶,简桦安抚住邵续霖,打开他的水壶,倒了点水到自己的手上,一股古怪的气味从水里散发出来,还有一些黑色的蜉蝣物。
他这几天,就是靠这些糟糕的水为生的吗?简桦看着邵续霖,不由心疼起来。眼见邵续霖闭紧了眼睛,连眉毛都紧紧皱到了一起,估计确实非常难受。简桦伸手扶住他的脸,贴近他的额头,轻轻舔了舔他的双眼眼睑。
邵续霖伸出手,扳住简桦的肩,他此时半坐在地上,额头正好抵住简桦的肩膀。
他抓得是如此得紧,像铁锁捁住了简桦的肩,像是刺直掐进了血肉里。大约是鼻腔中也进了尘土的缘故,他的呼吸声极粗重,像是竭力忍住了本能冲动的猎豹一般。
简桦也抱住了他的头,头发上还有血腥的气味,还有凝结的血块藏在他的头发之中。
简桦脱下衣服,披到邵续霖身上,他随身的背包里有一部分急救药物和绷带。邵续霖几天几夜没有休息,此刻在简桦身边,放下心来,居然不一会儿就合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依稀再醒来的时候,是伏在简桦的背上,简桦的纽扣上吊着一个圆形的小设备,在面前投影出整个地宫的地图。从投影看,他们离离开地宫,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你从哪里拿到的地图?”邵续霖大概是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到了五脏六腑,刚才太激动了没感觉,此刻听觉和视觉恢复,反而一说话就觉得一阵阵的反胃。
“我去找了大王子,”简桦说,停住脚步,把邵续霖又往上托了托,“我知道北方城一定有地宫的地图,我冲进大王子的行宫,用枪对准他的头,说不给我地图我就杀了大王子。黄远知道我说真的,就把地图给我了。”
“果然是他。”邵续霖骂道,也没有太多惊奇。
一时间,简桦和邵续霖都没有说话,两个人一致觉得有地图的人就是把地宫的秘密出卖给敌国奸细的人。
“你再睡会儿,”简桦说,侧过头,看了看背上的弟弟,安慰说,“我们很快就到了。”
邵续霖亲了亲简桦的耳垂。
他实在很疲倦,一直在做噩梦。
一些非常非常可怕的梦。据说梦是没有颜色和气味的,可是他的梦是血红的,一直散发着一股枯焦的气息。就好像那些全部是发生过的真实一样。
他梦见卫星城养父死的夜里,他被人当成害死了养父的凶手。在梦里,他一直在焦急地寻找着简桦,哪里都没有他,直到他被判处死刑,简桦也没有出现在他身边。
他梦见自己在逃亡,跌跌撞撞地跟在黄远的身后,黄远那张虚伪的脸,梦里的自己却无比感激信任他。黄远看见了什么,笑着拿给他看:“你看,你的通缉令,卫星城签发的。”他看见通缉令的签发人是简桦。
脑袋一时剧痛,只有黄远可怖的笑脸占满了整个梦境。
还不止!还有更可怕的梦。
特别的真实的梦。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青年堡垒,——他年轻时候入伍的地方。可是熟悉的人一个个都不见了,那些穿着青年堡垒红色军服的陌生人从他身边走过,称呼他为“指挥官”。
有没有搞错?指挥官应该是简桦,他只要能帮到简桦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简桦去哪里了?就是看见陈寄也好啊,陈寄和简桦关系那么好,找到陈寄,也许就能找到简桦了。
在梦里,邵续霖在寻找简桦,可是,不受他控制的躯体走到了青年堡垒高处的礼堂。平常隐蔽在沙漠之下的青年堡垒升出了地面,头顶上有两个明晃晃的太阳。感受到了可怕的炎热。
梦里,邵续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在和青年堡垒观礼台一层玻璃之隔的外面沙漠上,两个穿着白色囚服的人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