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明白隔着这条端急的河流,那座竹屋中住的是我的娘亲,慧敏郡主。
整个府中,我站的这处风口是唯一一处可以望见那若隐若现竹屋的地方。
三年前回到这个府中,父亲曾带我来这里看过一回,自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来过,因为我知道,想要护全娘亲的性命,我只能远离她。
今日本是旭阳高照,可这处风口的冷风丝丝灌进来,我微觉得窗缝有些松动,探手想要去关窗,手中的绵帕不慎被风吹走,我伸手去抓,却还是晚了一步,锦帕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之中,失望落手之时,撞上窗边的木刺,小指被划出浅浅血痕。
我不禁疼得“哎哟”了一声,突然一只大手从背后伸过来,手上一紧,我也转了身,映入眼帘的是父亲含痛的双眸。
“都嫁为人妇了,怎么还是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自小就易受伤,你娘亲生怕你疼着,痛着。”父亲将我手上的伤口一边吹着气,一边用锦帕小心翼翼的清理。
这样久违的一幕好熟悉,仿佛又让我回到了儿时,眼前之人还是那个慈爱的父亲,而我依旧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月牙儿。
如若时光可以倒流,可以停止在儿时,我情愿我永远也不要长大,不要嫁人,就这样被受呵护的躲在父母的羽翼之下。
可事实永远都是残酷的,也不可能再回到儿时,我己经长大,也己经嫁为人妇,远离了父母的羽翼,一时之间我感觉到与眼前的父亲早己疏离。
待手上还如儿时一般被父亲镶上一只漂亮的蝴蝶结之后,我从父亲温暖的大手之中抽回了手,福身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你这礼,父亲受不起。”他连忙伸手阻止了我。
我心上一阵心酸之意淌过,抿了抿唇,推开了父亲的手,依旧福身行礼,“父亲受得起,不管何时何地,父亲都是蝶衣的父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手上一紧,是父亲扶起了我,眸光含痛的不离我受了伤的手,半响后,满怀心酸的开了口,“还疼么?”
我心酸咬唇,“父亲可是忘了?女儿现在己经长大了,这些小疼小伤对女儿来说并不算什么?”
“是啊,你己经长大了,可在为父的眼里,你依旧还是当初那个捧在手心的月牙儿,你娘亲依旧还是最美的海棠。”他的声音低柔而忧伤。
父亲的一句话顿时令我透骨寒意从脚底直冒上来,我心酸哽咽道:“娘亲她……”
“云先生早几日去探过她,她很好,你勿念。”他眸中一闪烁而过,我从来看不透父亲幽深的眼睛里,藏着怎样的心思。
我知道父亲深爱着娘亲,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点,府里的二娘虽然美貌,也替父亲生下了三个女儿,但父亲对她从来都是不闻不问,甚至一个微小的笑容我也不曾见父亲对二娘有过。
我知道他的心里只有我的娘亲,他不想因为二娘的存在而伤害到我的娘亲,这就是他爱我娘亲的方式,可同时也伤害另外一个多情可怜的女人。
我勉强笑笑,心底却早己是一片冰凉,“父亲要这样关她一辈子么?”
“对你,对我,对她,这些痛苦,这些折磨相信很快就会结束,不管她是傻,是疯,是病,我华荣这一辈子都会照顾好她。”我看到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目光温润,眉目间笼罩着淡淡忧郁,眼底一丝悲悯淡淡而生。
人间生老病死皆有定数,无论贫富贵贱,只要身边之人不离不弃,那便足矣!
而此时的我心上像一丝和风吹过,一时间变得很软很软,我转了眸,遥看那若隐若现的竹屋,微微笑了,“娘亲有父亲的不离不弃,哪怕这辈子只能疯,只能傻,我想娘亲她也心里不悔,不悔嫁给父亲为妻,不悔为父亲所牺牲的一切。”
回想到当初魏家煌煌盛世,朝权固若金汤的那些年,谁都没有想过,魏家竟会**之间化为虚有,什么都没了,权势,地位,家人,一个都不剩。
虽然那时我还小,可我懵懂之中却曾听大人间的密谈,多少也懂得一点,权倾朝野,功高盖主并不是魏家长存之计。
在外祖父的那数十年争斗之中,几大家族都纷纷失利,权势不断旁落,最终魏氏家族成为了四大家族之中唯一一个还能够屹立在风口浪尖之上的家族。
魏氏家族根基深厚,派系广植,南北两方都纷纷驻军。
当初盛传一句话,只要国本尚存,战国之中要想动摇外祖父在朝中的地位,只怕暂时还没有人可以做到。
而我的父亲是外祖父的门生,虽然不及现在的丞相地位,但也是统辖大内禁军,官拜兵部尚书,手中占有战国四分之一的兵权。
而我的娘亲,是魏家二秀,封号慧敏郡主,是传遍全京城的第一美人,当初魏府门槛早已被那些贵族公子踏破,可我的娘亲却对父亲早已芳心暗许,她淡漠,对于那些名利,地位,权势,毫不在乎,只盼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而我的小姨,魏家三秀,慧心郡主,她的一生自然不会如我娘亲一般平淡自如,她自小就入宫选秀,成为了外祖父巩固权势的棋子,当今的皇后,纵然光彩夺目,无人能及,但她内心所想,所恨,所怨,所痛,我到如今也是无法猜透。
可如今一切都变了。
当初响遍全京城的第一美人,如今要疯疯傻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