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被高压锅炸得一片狼藉,要恢复原样得花不少工夫。夏国宝不舍得老婆动手——当然就算他舍得,梁珍妮也不会动手的——而他下午还要上班,显然夏家的厨房今天是用不成了。
晚饭是在许家吃的,吃完后许约以“厨房没修好阿胖夜里饿了找吃的不方便”为由,将夏半月扣留下来。
怀里抱着软软的暖暖的身子,比独自一人睡觉安稳得多。
清晨,当闹钟响第一声的时候,许约立刻将它按掉。她是闹钟一响就能醒,醒来之后不赖床的稀缺品种,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阿胖在她身边。她们一同睡觉的次数不算很多,至少在许约看来不多。每一个清晨,都是许约先醒,然后安静地端详夏半月的睡容:夏半月的睫毛很长、很密,嘴角是不笑也翘的,嘴唇微微噘起。
就像在求吻。
以前许约不会想到最后这句,但自从她亲过夏半月的嘴唇,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落在这里,接着想起那次亲吻。也许阿胖现在只记得她们亲过一次嘴,她却仍记得那时嘴唇的甜度,心跳的速度,和脸颊的热度,这些都清晰地拓印在她的脑海。
许约谨慎观察着,确认她没有醒来的征兆,悄悄俯头,在她的唇上碰了碰,很快离开了。
“阿胖,醒醒。”许约轻声唤道。
“嗯……”夏半月哼唧一声,身子扭一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她的眼珠左右转了转,看到许约,便翻身趴上去,压着许约的半边身子,又过了半分钟才真正清醒。
“早上好,阿约。”
“早上好。”许约对她笑了笑。
家里什么东西都有夏半月的一份,两人站在洗手台前面对着镜子刷牙,洗脸,梳头发。收拾差不多,夏家夫妻俩也过来了,两家人坐在一起吃早饭。阳光奋力照进屋子,把睫毛刷上金色。
在家属院门口与李亮亮集合,再在转弯路口与鹿西蹦集合,齐活!
托了那份情真意切保证书的福,李亮亮的屁股保住了它作为“准男人之臀”的尊严,但今后李亮亮再想偷偷去网吧是基本没可能了。
尽管许约间接挡住了李亮亮通往网吧的路,但是一个自认为已经长大的迫切想要脱离家长控制的初中男生,他犯中二病的趋势几乎是不可逆转的,而奇迹这个东西非常顺应主流地没有降临在李亮亮身上。
简而言之,他叛逆了。
年轻的孩子们嚷嚷着个性,而长辈们往往要求他们守规矩,于是,矛盾发生了。叛逆,代沟,这两个词被提及的频率越来越高。在叛逆期的学生们面前,教师人人平等,不论是特级的高级的还是中级的,不论是老的还是新的,对上叛逆的学生都得头疼。
“李亮亮!是你讲还是我讲啊,你讲你上来,来,你来讲!”历史老师,一个地中海小老头,此刻就在头疼。
“您讲您讲,我不会。”李亮亮摆着手说。
“不会你还不听!给我站着!”
李亮亮嬉皮笑脸地站起来。
历史老师怒道:“站到前面来。”
李亮亮一本正经:“老师,我站那儿看不见黑板。”
“你还知道看黑板?”历史老师拍着字体狂放的板书,“我写这些你看了吗,啊?你看了吗?”
“我看了啊,”李亮亮说,“就是没看懂。”
底下发出一阵笑声。
历史老师气愤摔书道:“你还会接话,会顶嘴了?都什么毛病!你……”
“李亮亮。”在后门窗户外监视的李老师突然推开门,班里霎时静了,“你过来。”
面对小叔,李亮亮可不敢造次,低着头乖乖跟着去了。
历史老师拾起书,顺了顺气:“好,我们继续上课。”
李老师把人带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看他:“跟历史老师顶嘴?”
李亮亮手背后,低头不吭声。
“你不爱学,不听讲,历史老师逼你学了吗?”
李亮亮摇头。
“你一个人不学,是你一个人的事。你这么顶嘴,耽误课堂一分钟时间,全班四十个人那就是四十分钟,就是一节课啊!那些想学习的学生,你拿什么弥补人家?”
李亮亮发愣:“我就只耽误了一分钟。”
李老师拉下脸:“哦,你耽误了一分钟你还有理了?”
“不是,一分钟就是一分钟么,怎么变成四十分钟的?”李亮亮困惑。
李老师道:“一个人,一分钟。四十个人,不是四十分钟是什么?”
“就是一分钟啊!不是四十分钟啊!时间哪能加起来算呢?”
“怎么不能加了?行了你别给我狡辩,写份儿检查给我,五百字。”
“我不是狡辩啊我……”
“六百字。”
“……”
“你就站这儿反省吧,下课再回去。”
李亮亮挪到墙边,百思不得其解,站到下课铃响了也没弄懂这个“一分钟就是四十分钟”怎么换算的。
回到班,看见几个男生带着崇拜的眼神,李亮亮顿时觉得特别有面子,挺胸抬头走回座位上,那刚刚升起的一点点悔过之心又拿去喂猪了。
日复一日,李亮亮大踏步走在叛逆的路上,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有人为孩子叛逆而烦恼,有的人却为孩子不叛逆而忧愁。后者必然是罕见的,不过梁珍妮同志就是其中之一。专栏作者兼热门博主梁珍妮,以坑娃为己任,以当少数派而自豪。
从两个女儿过了十三岁生日,梁珍妮就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