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在不同的位置上,看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
在光明之子和二神者之间,存在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他们之间的分歧,并非全然来源于理念差异,更多的,还是因为手中拥有的多少。光明之子得天独厚,只要是联邦拥有的,他都可以用之为王前驱,做成许多手中一无所有的人百般曲折努力都做不成的事。
这是何种意义呢?希灵永远不会因为出身、资源和人才的掣肘而绞尽脑汁、小心翼翼,他想做什么、想要什么,有无数人为他效劳、为他奉上。他的目光注视的是蒙坦斯最顶尖的盘面,他的手指指向的地方骑士们毫不犹豫为他冲锋陷阵,他脚踩的土地所有生物都要恭敬地低下头颅。
他所喜爱的,荣光无限;他所厌恶的,无法生存。
处在希灵的位置,他好像站在高高的山巅,山脚下一无所有的人想要攀登,只能为了一点点利益像野狗一样争夺撕咬,打得头破血流、甚至不择手段。
这样的两种人,好像云与泥一样的区别,而二神者更加卑贱,比一无所有的普通人更加不如。假若伊戈尔·查特下定决心要在光明神的教廷出人头地,他就得先忍受无论谁都能踩一脚的境地。
无论如何,先背弃神祗的人,比养不熟的狗更要不如。
可以想见,伊戈尔·查特会选择这条被希灵评价为“急功近利”的路,不是他太过愚蠢,不知道教廷喜欢什么样的小辈——只是他别无选择。
如果只是为了在光明神的教廷里当一个晨钟暮鼓的神甫,他何不留在留在女神沃金的神殿呢?
伊戈尔·查特一直知道他选择的是什么样的道路,他也不会容许别人来插手他想要的结果。
被直白地回复“这就是他想走的路”,希灵没有说话。
因为希灵和伊戈尔·查特本质上的不同,这其中存在一种微妙的脱节。
希灵能够对普通人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也能够对这种不择手段也要往上爬的人理解包容么?
“殿下无需为此苦恼,”希灵一直不说话,他微偏着头,长长的睫毛时不时抬起又落下,梅布尔打破了沉默,“您只需坚持自己的信念就好。”
“您是联邦的道标,只要坚持住您认同的底线,在底线之上的人自然会得到您的青睐,在底线之下的人只会无声息消失。”梅布尔的声音明朗、不容置疑,他这样和希灵说。
“唯有您有选择人才的权利,”他顿了顿,“而不需要迁就他人。纵是才华惊世,但却践踏联邦的法律,即使他狡辩为在为联邦做事,这种人也无需为他惋惜。偌大联邦,总有能为您效劳的人。”梅布尔站了起来,面向希灵,深深弯下腰,“联邦的殿下们,做事手法有煌煌大气,有润物无声,也有剑走偏锋,殿下们因为不同的人生经历,风格也不尽相同,但是殿下,唯有在一点上,他们是相同的——无论用什么手段,绝不能将生命当做棋子,肆意践踏。人民可以为了保护他们的教廷去战斗,却不会为了把他们当作猪狗的当权者流血牺牲。”
“哼,这说得很对,”乔爱洛头一次开口,他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之前听你说得那么斩钉截铁,我以为你已经坚定了自己的道路,没想到却会为了这么一个小角色困惑。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难道你还不知道么?因为手里握的东西少,就可以去抢去偷去骗么?不要软弱了,既然二神者自己要来光明教廷闯一闯,难道要因为他自己的选择同情他么?希灵,你不能犹豫,制定好了规则,就要所有人在你的规则下玩耍,脱离了这个规则的人,只是因为愚蠢被抛弃。”
“为了自己的前途选择了推动暴动,二神者不但容易背叛,还很自私无情呢,”乔爱洛嗤笑,“我相信,神明不会被他打动。一切也只是无用功罢了。”
希灵倾听同伴的发言,慢慢嘴角有了一丝笑意。
给希灵时间,他也能想得明白,但是能被同伴点醒,就感觉有种温暖和快乐蔓延。
梅布尔脸上关切的表情,乔爱洛故意歪了头,却在偷偷观察他。希灵想,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羡慕过有阿钦·兹格和克兰一世,他们那样的感情,多么让人羡慕向往啊。谁不想要这样的朋友呢?那时候,舅舅安慰自己,“总会有的”,他就想,什么时候会有呢?一个人,也太寂寞了点。
那时候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在教廷会有什么朋友斯相看两相厌。那时候来莱文还在,但他和莱文也不是能够无话不谈的朋友。那时候的自己更是不认识梅布尔。
时至今日,希灵却明白了。即使是阿钦·兹格和克兰一世,也不见得一开始就是朋友的,有哪两个人是能够彼此第一次见面就倾盖如故呢?何况在他的位子上,就更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了。
不用去希冀那不存在他身上的、让人目眩神迷的友情,只要踏踏实实地生活,认认真真和身边人交往,总会有和你志趣相投、真诚友善的人汇聚在身边。慢慢经营出来的友谊,会成为被精心打磨的原石,露出里面让人惊讶的璀璨宝石。
希灵看向谢立丹,与他对视片刻,整理思绪,慢慢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但是能不能成功,并不是有决心就够的。伊戈尔·查特很聪明,但不是聪明就能获得自己想要的。”
希灵三人的话,谢立丹听得一清二楚。他从没有哪刻像现在一样忍不住想笑了。他奇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