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声惊叫响起,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热闹的东城区最不缺的就是各式各样的惊叫尖叫哄笑了,或许是哪个倒霉蛋被狠狠踩了一脚?希灵心不在焉地想,但是下一秒发生的事推翻了他的猜测。
“——殿下!”从高亢尖锐的大叫突兀地演变成这样低低小小惊喜热情的呼唤,颇滑稽的戏剧表现让希灵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转头去看是哪位才华横溢的表演家认出了他。
“殿下!”他又叫了一声,看到自己吸引了希灵的注意力,随即喜滋滋地跑过来,圆滚滚的身躯一颠一颠,很是滑稽。希灵微笑地看着这位先生小跑着过来,只觉得有点眼熟,然后下一秒就被亲亲热热地捉住了手使劲儿摇了摇。
他微躬着腰,都没让希灵站起来接受他的礼仪,只是隐蔽地做了个弯腰礼,然后这个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老男人就像碰到了许久未见的老友一样没关住的话匣子“砰”一下打开了——
“……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您,殿下!这课真是我的荣幸!”这个滑稽的、穿着黑色缎面超大号定制西装、大概是因为没法扣住扣子才只象征地缝了一颗纽扣敞着外套露出了被胖肚子绷得紧紧的西装马甲的矮胖男人,白里透红的胖胖的脸喜气洋洋,用让人无法拒绝的热情喜悦强拉着希灵发表他的长篇大论。他喋喋不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从出门就预感到今晚必定是个美妙的夜晚到现在才恍然大悟是因为碰见了风采照人的希灵殿下的缘故,赞叹自己的预感准确又不吝溢美之词一句又一句地恭维希灵的到来使得整个东城区熠熠生辉,接着又说起了从几千万公里外的蓝海跑到珀留城献艺的人鱼得意地表达出“爱戴联邦、爱戴教皇、爱戴殿下”的中心思想,黑豆一样的小眼里自豪满满:“连这些蛮夷也听闻到了联邦和冕下的威严受到了感召呢!”,又啧啧感叹起精灵们的优雅美丽、精灵歌舞的美妙,但是就是人太多这点不太好——“您不知道!那里挤得我连脚都碰不到地只能被人群夹着走!那真是太可怕了!”
希灵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那个给了他难忘记忆的、在他心中浓墨重彩画了一笔阴影的同样可怕的、不,大概是更可怕的——鼹鼠先生。
被自己感动得哭唧唧的鼹鼠先生。
……哦,鼹鼠先生叫什么来着?
希灵苦恼得想着,心里却有些微的、报复的快感——
“啊,”殿下反手托住鼹鼠先生的手握紧,打断了还有一车轱辘话没讲完的胖鼹鼠,他像是刚想起来似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顺势站了起来——哦抱歉,殿下的身高居然比鼹鼠先生还高一丝,殿下诚挚地为此表示歉意——殿下站起身满意地俯视了胖鼹鼠,用真诚开朗的语气说,“我想起来了,原来是您!我记得我们的初见在明珠殿,您对我的一片诚挚心意我犹记在心间!那真是让我像喝了九月的蜜一样甜!那天晚上回了寝殿之后我还在回味您的高言大论,您那么坚定地要支持我,实在让我感激不已呢,这是值得铭记的忠心啊!不知您已经让盖恩伯爵回心转意了么?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么?”
殿下亮晶晶的眼神注视着额头开始冒汗的胖胖鼹鼠,鼹鼠先生有点口干舌燥了,他觉得是刚才话说的有点多,现在大概要喝口水再说才行——
“哦……”殿下的语调由高转低,其中蕴含的意味不言而喻,意味深长的叹息在鼹鼠先生的耳边炸响——哎哟娘诶!鼹鼠先生觉得已经开始眼冒金星了!现在他必须要喝一罐水来挽救失重的自己!
“我明白的……您尽力了,先生,”殿下努力扯出一抹似哭非笑的笑容——实际上他是想哈哈大笑的——殿下微微摇头,叹息道:“唉……唉,您不必自责,我知道这世上做什么事都不容易,您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什么大事,我依然记得您的忠心耿耿,那不应该因为事有不协而减去两分——您是联邦的荣誉子民,联邦——和我,不会忘记您的……”
“!”殿下突然止住话头憋住了,鼹鼠先生听到“联邦荣誉子民”六个大字,心情像过山车一样由高到低再到高,再也不用凉水来拯救自己了!正喜滋滋地听得高兴呢,殿下却不讲了!
这可不行!联邦的荣誉子民,每百年也不到一千个人呢!怎么可以就这么没了?!
鼹鼠先生急得差点上蹿下跳,他眼巴巴望着殿下,仰着头,小眼睛里写满了可怜和希冀,看殿下还是不为所动,急得出汗,实在受不了就出言催促道:“……殿下?殿下?您……您快说呀——”
殿下被催得急了,不由咳了两声,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期期艾艾地说:“你——你叫什么来着?”
殿下接着信誓旦旦道:“我绝不是忘了!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
遭此一击,鼹鼠先生呆住了,那模样实在可怜,他的黑豆眼里差点流出几滴金豆豆,哭哭噎噎的,然而还是老老实实说了:“殿下,我叫托尼……托尼·格兰瑟姆啊!”
说完还嘟囔一句:“您这次可得记住啊……”
“哦。哦。”希灵放下了托尼·格兰瑟姆的手,原地转了两步,仰头又点头,装模作样地说,“嗯,嗯,这次记住了,托尼是么荣誉子民?”希灵挑起眉挺着胸膛从高处看鼹鼠先生。
鼹鼠先生可怜巴巴地点头。
“好啦好啦,”希灵亲切的笑道,“我会记得的,联邦的荣誉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