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栈里很吵,这份喧嚣完全遮盖了角落里两人的絮絮私语。
希灵耐心倾听着对面颇受打击的老板的丧气言语。
“今年已经料定是白干了!”老板哀叹道,“非得大出血一次了!回了文薪城,商队的盈余大约连伙计们的分红也发不出来了,说不得我就要拿我的积蓄填进去……”
亚力克连连摇头,神情颓丧。
希灵为他倒了一杯水,安慰道:“事情就到了这一步么?别丧气,卡伦德先生,总有办法的。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和我讲讲么?”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片好心。亚力克虽然觉得这位小少爷不通俗事,大约也没什么办法,即使手上有点关系,也不大可能管得到遥遥万里外的哈赛港,但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权当为少爷讲故事了吧,然而心里的愁苦不免又添一层。
“……这档子事,说出来也不过大同小异,”亚力克苦涩一笑,“城里有一位沃尔索普子爵,前年他承了他父亲的职务,当了哈赛港的船舶事物官,我走的就是这位子爵大人的门路。以往老沃尔索普子爵还在的时候,商队每年的孝敬从来不少,一向平安无事,直到小子爵上任,去年这时候我还曾补过一份大礼,本来以为也能继续顺顺当当下去,没想到今年却变了天了!”
说到这里,亚力克又困惑又无奈:“我实在没想到,这位子爵大人会朝我们商队下手!即使想要捞点油水,也不至于捞到雀翎商队身上来,毕竟我们可没什么得罪过他的地方啊!”
亚力克似是费解,出神想了一会儿,才转醒过来,叹气道:“唉,还说这些有什么用……下午我去了港口船舶管理处,见了这位子爵,子爵大人没有收下我的礼,而是直接让人拿走了商队的路籍证明去审核盖章,我虽然疑惑,当时却没有在意,其实这里已经很奇怪了。沃尔索普子爵为什么要不计报酬地帮我呢?可惜我却没有醒悟过来。”
“我退到了外间的等待室等着盖好章的路籍证明,这本来是十分钟就能做好的事,但是我等了足足四个小时。后来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向管理处的官员询问情况,找了好几个人却都是冷冰冰的‘不知道’,想要再见一面沃尔索普子爵,也被再三拒绝,最后还是给通传的吏员塞了一笔钱,才能和子爵再见一面。”
不用说希灵也想象得到商队老板当时是多么的焦头烂额,他听亚力克继续说着:“吏员和我说子爵大人马上就要离开办事处回家了,这点时间是趁着子爵大人在等马车才挤出来的,让我快点说完事情不耽误子爵的行程。我匆匆进了办公室,看到沃尔索普子爵已经站起来换了衣服,显然是要离开了。没有时间再去耽搁,我向沃尔索普子爵询问了雀翎商队的路籍证明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办不下来。
子爵看了我一眼,先是问我‘你是雀翎商队的主事人?’,我说‘是’,他才拎起桌子上的一份文件,看了一眼说‘你们的路籍证明好像有点问题,下面人送上来的文件说是要向路关检查所通报检查一遍,所以只能等等了’——”
亚力克蓦地苦笑:“检查?要检查到什么时候呢?苏马河最后的丰水期就在这二十多天里了,如果不能趁着现在走,那可就再也走不了了!我想向子爵说明情况,但是没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了,他不耐烦地挥手,对我说‘这些事我也没办法,但是既然审核处发现了情况,总不能坐视不管吧?’。子爵急匆匆要走,我没办法只能最后问一句‘那如何是好呢?’,子爵的动作顿了顿,沉吟一会儿,悄悄对我比了个‘二’字——二!这可是两成啊!八成被商行拿走,两成就是商队一年的辛苦钱!我怎么能轻易的答应他?!我说不出话来,子爵丢下一句‘看着办’就走了,他走了,我也就只能走了。”
亚力克惨然一笑,看得希灵鼻子一酸,不敢再看。
希灵摩挲着杯壁,探询道:“难道就只能走水路了么?我们继续走陆路不行么?”
亚力克摇摇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也得先把路籍证明拿回来,但是,子爵能把路籍证明还给我么?既然他下了这个套,就不可能收手的。”
“主教呢?”希灵皱着眉,略带天真和正气地说,“这位沃尔索普子爵利用职务之便贪污索贿欺压民众,告到主教那里难道行不通么?教廷可不会容忍这种行为。”
小少爷的询问,亚力克对此只是叹了口气:“教廷当然威严深重……但是教廷哪里管得到小小一个港口的事情呢?至于主教大人,”亚力克胳膊伫在桌面上,想了想,还是对希灵进一步解释道,“主教大人也是要顾忌沃尔索普家族的吧,毕竟这是一位子爵大人——”
“子爵大人因为谨慎压下了我的路籍证明,想要通报给路关检查所,这有什么可以置喙的呢?”亚力克内心揪疼,可是为了让小少爷明白里面的门道,细细为他答疑,“这是他的分内之事,沃尔索普家族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即使是主教,也不能在公务上挑剔子爵的不是啊!”
“我们这种平民,”亚力克实在忍不住内心苦意,向希灵倾诉,“有什么资本和子爵较劲呢!如果我晚上半个月回到文薪城,不说商行会如何责怪我,只要其他商队比我早上几天回去,他们就抢占了先机,我们的货物就卖不上价了!每年大家都在抢时间啊!我又怎么敢在这里耽搁那么久呢?子爵大人耗得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