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罗忽然在想,为什么自己当日明明也想过这样的可能,还会答应怀慕的约定?或者是自己对于自由的期盼太深,或者是她不愿意在自己有生之年,看见九州的天平彻底变化,所有人都卷入战火之中。她没有那么伟大,她只想让眼前看见的人安稳度日,却并不能再去想后人。她侥幸地希望能有这样的一个平衡,在她活着的时候,看着她在意的所有人都相安无事,无需你死我活。她忽然明白过来,自己其实是自私的,在她期望的这个平衡上,有些人是必然要被舍弃的,比如昌平王。终究是不可能有一个选择,能够叫所有人都相安无事,因为彼此都有yù_wàng,都有不甘,都有野心。既然不可能放下一切争端,他们就必须决出胜负生死,就都有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存而战。
她记得新婚之夜,自己问怀慕为什么不能舍下所有去求太平之世,怀慕对自己说过,蝼蚁尚且偷生,生于西疆,自然以西疆子民、以为上官一族生死荣辱为先。或者就是这一句话真正打动了自己,乱世之中,也只有这样的愿望而已,所有人都是自私的,先求活,再求和。而如今的自己,只怕更是自私的了,因为她心里的天平早已经倾斜,她有了牵挂的人,只想和他一起好好活着。若是澎涞在自己出嫁的时候问自己,或者她还可以说,她希望能有天下一统的那一日。然而如今,她最希望的,只是自己心上之人活着。
青罗不知如何回答,文崎却忽然起身,对澎涞拔剑相向。青罗一惊,澎涞方才说的话虽然是不该宣之于口的,可是西疆众人也早就明白朝廷的意思。澎涞如今是自己的盟友,酒醉之言,文崎又何须如此?旁人还未怎么样,侍书已然惊呼出声。青罗正欲相劝,却见文崎的眼中也是十分的醉意,带着几分嘲笑,又带着几分刀锋的冷意,斜睨着澎涞道,“先生好利的嘴,好大的雄心。如今若是我与先生说,立时诛灭了先生,以后世间或者能太平几分,先生可愿意引颈就戮?既然先生也不愿如此,又如何叫我们也束手待毙?先生你言语动听,却不知自己也是为自己的野心活着,世上之人,有几人因为先生得救我不得知,又多少人因为先生而死,我倒是清清楚楚。先生可曾问过这些人,又为何要为先生的野心而死?既然先生也算不清这样的糊涂账,你我又有何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