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江,发源于岷山南麓,沿着川西高原的边缘一路向南,奔腾而下,在玉垒山下拐了个弯后,流经成都平原,再往南过广都、武阳,经鱼涪津,最后在僰道汇入长江。
在历史上,这条奔流不息的大江曾多次泛滥,像一条桀骜不驯的暴龙,使巴蜀之地深受其苦,直到战国末年,蜀守李冰治水,在玉垒山下兴建都江堰,这才将其驯服,从此之后,悠悠岷江水便日夜灌溉着这片群山环抱中的广袤沃野,让成都平原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府之国。
西河苑,便位于成都平原的西北,岷江的中游地区,地跨湔氐、汶江、广柔、蚕陵四县之地,方圆两百余里,若是单从面积上看,西几乎占据了小半个蜀郡。而这块区域虽然紧邻成都平原,地形却以山地为主,并不适合耕种,所以也不存在浪费蜀中宝贵耕地资源的后顾之忧,加之其间重峦叠嶂、林木繁茂,多有珍禽走兽出没,故而早在初平元年,就被刘焉相中,圈定为私家林苑,专供射猎之用。
虽说是紧邻成都平原,但从成都出发到西河苑,也足有两百多里的路程,围猎的队伍走了整整一天,才在天黑前到达玉垒山,算是刚好过了半程。玉垒山上,有刘焉当年特意为出猎而修建的馆驿,当夜,大队人马便在此留宿,养精蓄锐准备第二天的跋涉。
夜深人静,然而寇封却是辗转反侧,始终难以成眠。
不久,寇封悄悄地披衣起床,推门来馆驿外的院子里,倚着栏杆,举目向山下远眺。
天上没有月亮,映着闪烁的星光,依稀可以望见夜空下玉带般闪着波光的岷江,江心处,有模糊的影子,像一条逆流而上的巨鱼,那便是都江堰了。
穿越之前,他就曾经和家人一起到这里旅游过,如今故地重游,不由得触景生情。夜风拂过,寒意袭来,想起现在自己已经身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想起父母的音容笑貌来,寇封一时心潮涌动,竟有种想要潸然落泪的冲动。
“寇君?这么晚了,还没休息么?”
一个清朗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寇封吃了一惊,慌忙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看向来人。
那是个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模样格外清秀,眉宇间尚且带着一丝未脱的稚气,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低调沉稳的气息。
眼前的少年,在之前的接风宴上,曾有人为他引见过,叫张表,字伯达,据说是个文武双全的天才少年,年纪轻轻便已经郡内知名,乃是益州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
对于张表,寇封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只是依稀记得在历史上此人后来好像为刘备效过力,还有就是他有一个非常有名的老爹——张松。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所以出来走走。”寇封一笑,随口应道。
“此间风大,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到了西河苑,没养好精神可不行。”
“我无所谓啦,反正技不如人,也是去凑个数而已。倒是张君你该好好养精蓄锐一番,来日围猎,怎么说也得拔个头筹才是啊!”
“寇君说笑了,某这点微末技艺,又岂能比得上公义将军的亲传?只怕到时候,寇君才是这场围猎的主角啊。”
“嗯?”
寇封一开始有些漫不经心,听到这里,忽然觉得张表似乎话中有话,不由微微一怔,有些疑惑的向他看去。
“那日城西的事情,某刚好在场,吴君和寇君皆是侠肝义胆之人,某虽不能效仿,却也心向往之,颇为敬佩。只是……”
张表略微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只是寇君和吴君都是初来乍到,可能对顺之公子还不够熟悉。而某自幼在成都长大,这些年没少和他打交道,以某对他的了解,只怕其未必能如寇君一般坦荡,所以……”
“所以张君也觉得,此次西河苑之行,公子有可能对某不利?”寇封心头一凛,不觉皱起了眉头,四下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
“那倒也不一定,只是这次围猎的时间比往年足足提前了一个月,某觉得有些蹊跷罢了,所以便顺带提了一提。总之,此行寇君多加留意便是,万事小心为上,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两人之前虽然没有什么交情,但张表的这番话却句句恳切,寇封不由得一阵感激,忙作揖施礼道:“难得张君如此仗义,某定当谨记。”
张表淡淡一笑,忙扶住了寇封:“什么仗义不仗义的,某可当不起,不过是图个无愧于心罢了。”
两人又闲叙了几句,愈觉投契,直到夜色渐深,方才各自回屋,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队伍离开玉垒山,沿着岷江北上,又经过一天的跋涉,终于在黄昏的时候抵达了西河苑。
由于山路崎岖,一路皆是步行,在到达西河苑之前,寇封还在纳闷,如此崎岖险峻的地势,步行尚且艰难,又如何能够容得下大队人马纵横驰射?然而一到目的地,心中的疑惑便迎刃而解了。
首先展现在寇封面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险峻山岭,而是一片辽阔的草原。
其时虽然已近深秋,但草原上却依旧是一片绿意,远远望去,还可以看到天地相接处,那一座座皑皑的雪山。
这片草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大,实际上只有方圆十余里,但由于四周皆是起伏的山岭,便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盆地,气温也比周边更加温和湿润,非常适宜牧草生长,所以便被刘焉选中,成为了西河苑的马场。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