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跳动,有刹那间的异样感。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陡然戳中了柔软处,叫人猝不及防的一声悸动。

“当年,泗水河畔,你对孤的救命之恩……”

男人嗓音沉沉,缓声回荡在宽敞的车厢里,“足以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孤可以向你保证,只要孤活着一日,你便可以享有一日的富贵荣华……”

“富贵荣华?”

重复着这四个字,夏以沫不由的冷笑出声,“宇文熠城,我告诉你,我根本不稀罕什么富贵荣华……我只想要自由,我和阿轩的自由……”

说到这里,女子终是难掩激动,迫切而急促。

宇文熠城却只淡淡,“可惜,孤能给你的,想给你的,只有你不稀罕的荣华富贵……”

男人语声一冷,“至于你想要的自由,孤给不起,更不想给……孤也劝你趁早打消这样的痴心妄想……”

他朗俊的面容,就同他此时此刻的话语一般,一样的冷硬、无情,就像是这世界上最坚硬的一块铁石,任你怎么努力,也捂不热、融不化,半分人情也没有。

夏以沫几乎气的浑身发抖。那司徒陵昊虽然也十分讨厌,却远没有面前这个男人这么可恶!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她一心想要司徒陵昊的如意算盘落空,从而选择跟这个人一起离开……可是,现在,她却怀疑了,不安了,她突然不知道,她这样的抉择,最终会将自己还有司徒陵轩,推往何种境地?……

一念及此,夏以沫不由的有些身上发冷。

“那阿轩呢?”

夏以沫问道,“你许我一世荣华,又将如何对待阿轩呢?”

宇文熠城瞥了她一眼,眸底幽邃,看不清一切情绪,“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种什么因,便得什么果,每个人都会为自己所做的,付出相应的代价,谁都逃不过……”

透过帘布照进来的流离光线,在男人如冠玉般的面容上投下忽明忽暗的晕影,将那一张刀削斧砍的俊颜,突然衬得有些阴森,仿佛带着阵阵的肃杀之气,充溢着整个车厢。

夏以沫心中一紧,问道,“阿轩做过什么?……”

忽而意识到一点,“他可是与你有过什么恩怨?”

之前,她一直只关注自己与面前这个男人的一段偶遇,从来没有想过,他可能也会跟阿轩产生过什么纠葛,此时,意识到这一点,夏以沫顿觉浑身一个激灵,一股浓重的不祥之感,刹时滚遍体内的每一条血管,带来丝丝的不寒而栗。

她死死的盯住面前的男人,攥在衣角上的一双手,几乎要将那一袭浅蓝遍地缠枝玉兰花长袄给捏碎了一般。

宇文熠城却看也不看她,寡然道,“你不需要知道……”

夏以沫自然不肯罢休,张了张嘴,还想要继续追究下去,男人却抢在她开口之前,“孤既不想说,你再白费力气的问下去,也是徒劳无益,留着力气,不妨好好休息,此去离国,尚有好长一段路要走……”

说完这句话,宇文熠城便阖上了眼睛,显然一个字也不想跟她多言了。

夏以沫望着他,几次三番想要再次开口,一问究竟,但却也深知,既然这个男人已打定主意不想说,她如何问,也问不出个结果了。

只是,这样的一无所知,却只让她更加的不安。她不知道司徒陵昊过去跟这宇文熠城有过什么恩怨,更不知道,此去离国,等待她与阿轩的将会是什么……

车窗外,陌生的荒凉景致,不断变换,马车轰鸣,正一步一步远离朔安国,奔向未可知的离国,奔向未可知的远方……

夏以沫突然觉得无尽的恐惧。

“宇文熠城……”

嗓音干涩,女子犹豫的唤道。

只是,尚未等到她继续下去,阖着双眸的男人,却仿佛早已知晓她要说什么一般,“夏以沫,就算你现在想要后悔,孤也不会放你走的……事已至此,你早已不能回头了……”

男人语意平淡,如同此时此刻,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实而已,夏以沫却暗自默念着那“不能回头”四个字,心底突然一阵酸涩。

是呀,他说得对,从她决定将自己与司徒陵轩的命运,与面前这个男人联系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也不能回头了。无论前路是福是祸,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她都只能继续走下去。

她不知道将来会遇到什么,又会发生什么,如今,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所幸,她总是会与阿轩在一起的,无论要面对什么,她都会与他一起……无论生或死……

这是她早已决定的,不是吗?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再不济,她总归可以与他死在一起的。

这样想来,那笼罩在她全身如巨石般的不安之感,竟也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坐在马车对面的男人,依旧微微阖着双眼,倚靠住背后的车厢,那一张俊朗冷毅的面容,此时此刻,一丝表情也无,就像是雕刻的最完美的古希腊神像一般,俊美,却全无感情。

夏以沫缓缓将眼睛从他身上移了开来,只掀开帘布,望向车外。天干物燥,奔驰的马车,在身后溅起无数沙尘,那些细碎的粉末,飘飘扬扬的悬浮在半空之中,将回头之路笼罩成一片模糊,直到什么也看不清。

而在他们的前方,漫长的官道,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延伸到不知名的未来,视线所及,惟有道路两旁,落光了满树枯黄叶子的一排排高大银杏,在萧瑟的秋意里,摇摆不定。


状态提示:第9章 别离--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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