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心中却早已知晓那个答案。
身子晃了晃,司徒陵轩听到自己空空荡荡的嗓音,问的是,“沫儿答应了吗?”
翠微一壁小心翼翼的搀扶住他,一壁却是不知该怎么回答,“小姐她……”
她刚想说,她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答应,只能就着她的搀扶,勉强站住的司徒陵轩,已再次问道,“沫儿呢?”
他是那样的急于找到她。
“小姐今天一早,天还未亮透,就跟柔香去济春堂找赵大夫了……”
翠微一边着急的解释着,一边还要竭尽全力的使司徒陵轩不要挣脱她的搀扶。
远远站在一旁的谷风,似乎迟疑了须臾,是否要上前帮忙,但终究没有动。
司徒陵轩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挣脱开来,“我去找沫儿……”
几个字,已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脚下更是踉踉跄跄,方走了两步,便已支撑不住……
“公子……”
小丫鬟急急奔上前去。
就在这个时候,夏以沫与柔香恰好回了来,甫踏进院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夏以沫心中瞬时一紧,急忙上前与柔香、翠微一起,将跌倒在地的司徒陵轩扶了起来。
“阿轩……”
当瞧见男人一丝血色也无的惨然容色,夏以沫提着的一颗心,更加沉了沉。
看到她,司徒陵轩却是眸中难掩的一喜,细长手指,急急的抓住她的衣袖,唯恐她会突然从他眼前消失一般。
“沫儿……”
他切声唤她,神情激动而焦急,他想告诉她,不要为着救他,回到那个男人身边……他想告诉她,他宁肯毒发身亡,也不要她为着救自己,而再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去……
可是,这一切的话,他尚未来得及说出口,胸腔里却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气血翻涌,他只觉喉咙一甜,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瞬时盈满口腔,眼前骤然发黑,身子晃了晃,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轩……”
惟有女子切切唤他名字的哽咽之声,犹响彻在沉寂如坟墓的院落里。
……
“阿轩他怎么样了?”
虽经谷风替他推宫过血,但男人却迟迟没有醒来。夏以沫望着他躺在**上、毫无生气的面容,心中便是一恸。
黑衣影卫回道,“司徒公子暂时无性命之忧……”
顿了顿,“只不过,方才司徒公子太过激动,一时气血攻心,牵引了体内的烟花三月……”
说到这儿,男人又是语声一顿。像是不知下面的话,应该如何说出口一般。
夏以沫心中窒了窒。半响,方才勉力出声问道,“那会怎么样?”
黑衣影卫停顿了须臾,仿佛就连他,都觉得接下来的话,太过残忍一般,“只怕属下先前给娘娘的那颗药,也不能帮司徒公子撑的太久了……”
尽管早已料到可能的结果,但当亲耳听到这样的宣判,夏以沫还是觉得心口一瞬之间如遭重击,痛的她几乎站不稳。
“那现在怎么办?”
一旁的翠微,更是急的快哭了出来。
黑衣影卫没有急于回答,一双沉淡的眸子,却是第一次不顾逾越的望向对面的夏以沫,削薄的唇,一字一句,开口道,“惟今之计,只有娘娘尽快带着司徒公子启程回离国……”
没什么情绪的嗓音,却是极清晰,“……陛下手中的解药,或尚能救得司徒公子的性命……”
从他口中吐出的宇文熠城的名字,一刹那间,似惊涛骇浪,在夏以沫的眼底,掀起无尽波澜。
终是不可避免吗?
夏以沫茫然的站在那儿,有一瞬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
一旁的翠微眼瞧着她家小姐毫无血色的脸容,不由咬牙切齿的向着那造成这一切局面的黑衣影卫恨恨道,“你们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她还想再骂,对面的男子,却只是缓声开口道,“一切但凭娘娘的决定……”
一切但凭她的决定?
夏以沫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就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如今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宇文熠城……宇文熠城……
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默念着这个名字,夏以沫只觉得又可笑又可悲。
那个残忍的男人啊……
他总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不是吗?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的恨过他。
可是,又能怎样呢?
夏以沫怔怔的望向榻上的男子。
阿轩……她欠了他太多太多,原以为这一场从离国的逃离,于他是全新的生活,却终究只将他推向了更残酷的深渊……
是她对不起他。
是她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了他。
他不该再因为她承受这样的苦难了……
缓缓阖上的眼眸,逼尽瞳底的泪意,再睁开之时,已是一片平静,夏以沫听到自己空洞洞的嗓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响起,说的是——
“我们回离国吧……”
嗓音淡淡,被不知哪里透进来的猎猎清风一吹,便不知散落去了哪里。
马车奔驰,向着离国而去。
回想月余之前的那一场逃离,原来,终究都不过是一场笑话,一场为自己编织的幻梦。
现在,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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