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傻乎乎的老头,早死早超生不好吗?还赖活这么久,有啥意思啊?死了得了,快dian的!”
“你快dian死吧,省得我们还要辛苦伺候你,浪费时间!我们可不想跟你操这个心了!”
“我跟你一生气就一身汗!一生气我就一身汗!……”
这一天,苏绿宁正在例行查房,走到糊涂老头的病房门口,就听见一阵阵刺耳的谩骂声。
大高个和刻薄女人,正在给糊涂老头喂稀粥,一边喂,他们就一边不耐烦地骂骂咧咧。
大病一场,糊涂老头的动作、反应,越来越迟钝笨拙,已经没有力气回应儿子和儿媳妇的斥骂,只能有气无力,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闷声不吭地缓缓张开嘴吃粥。
拒,他吃得很慢,瘪着没有几颗牙齿的嘴,慢慢蠕动;但是,淆糊的粥水,仍然不可避免的,顺着他漏风闭不拢的嘴角流了下来,弄得脸上、脖子上、枕头上、床铺上,全是湿乎乎的粥水,脏污黏糊一大片。
“死老头,你什么玩意儿啊?吃粥你还嫌!就你这样的,饿死你,活该!”
大高个嫌恶地抓起一块抹布,动作粗鲁的在糊涂老头的脸上,一通乱擦乱抹,顺手就操着脏兮兮的抹布,狠狠地抽打糊涂老头的脸和身体。
“死老头子,吃粥都不老实!我让你糟蹋东西、让你糟蹋东西!”
刻薄女人无动于衷地坐在病床边,像看热闹一样冷眼旁观,手捧着饭碗,勺起一大勺米粥,就用力塞进糊涂老头的嘴里,“我早就说了,干脆一勺子把你爸堵死算了,省得我们在这儿累死累活!”
冷不防被**的勺子捅进喉咙里,糊涂老头拼命呛咳起来,咳得满脸通红,眼里流出了泪水。
“哭哭哭,你还敢哭?!”
大高个凶神恶煞的,面朝糊涂老头,他自己爸爸的脸,几个大巴掌啪啪啪扇过去,破口怒骂:
“那天在记者面前,你的话不是说得很溜吗?现在怎么蔫了、哑巴了v↑,.2↙3.≥o< s="an:2p 00">s_;?活该,遭报应了吧!说我是畜牲、是白眼狼,那你这个做爹的,就是qín_shòu、qín_shòu不如!”
说话间,又是好几个响亮的耳光,劈头盖脸地狂扇过去。
亲生儿子暴打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的画面,实在是令人震惊、心寒、愤怒!
“住手!”
苏绿宁无法继续看下去了,走进病房,厉声喝止大高个和刻薄女人的荒唐行为:“你们在做什么?!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老人?!”
见有外人在场,大高个夫妇俩这才稍稍收敛了一下。
“老头子不好好吃饭,浪费粮食,祸害我们辛辛苦苦做的东西,我们教育他一下,都不行吗?你这个女医生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刻薄女人心有不甘地撇了撇嘴。
“我每天忙着出去打工挣钱,累得要命,这个半死不活的老鬼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要我累死累活地跑来医院服侍他!我心里不爽,当然要抱怨他一两句。”大高个没好气地咕咕哝哝。
他们的解释,似乎都非常理直气壮,强大无比。
“你小时候难道就没有生过病,折腾你爸爸?你爸爸年轻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把你养大,他也要上班,也要工作挣钱,如果当初,他也跟你一样没有耐心,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苏绿宁实在是不明白,乌鸦尚知反哺,羔羊感恩跪乳,更何况是人。
大高个和刻薄女人,怎么能够说出这种不仁、不孝、不义的混账话?
“现在,你的爸爸老了,生了重病,卧床不起,生活不能够自理,吃不下去东西了,你给他的回报,难道就是扇他几个巴掌吗?”
苏绿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也越说越愤慨:“不管你们的理由是什么,动手打老人家就是不对!”
原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再被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指责几句,刻薄女人窝心底的郁闷气,就更加不打一处来。
“我草泥马,老娘不干了!”
她重重地把手里的碗勺甩到床头柜上,碗里的粥水全都飞洒出来,弄得满柜子脏乱不堪。
“老娘我自己的亲爹还没空去照顾呐,就先来照顾这个老不死的,吃力不讨好,现在还要看女医生的脸色,什么玩意儿!谁爱服侍谁来服侍,他又不是我亲爹!”
说完,刻薄女人气哼哼地站起身,摔门离去。
大高个则是双手插在裤袋子里,像个甩手掌柜一样,无所事事地站在一旁。
苏绿宁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走到糊涂老头的身旁。
“闺女……”
糊涂老头看到苏绿宁,仿佛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颤颤巍巍地从被子里,伸出枯瘦如柴的手。
“我在这儿。”苏绿宁弯下身子,握住那双大高个和刻薄女人都不愿意碰的手。
看着老人被打红的脸和手臂,她的眼睛里酸酸胀胀的,忍不住想哭,声音哽咽:“没事,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像是找到了依靠,糊涂老头含着眼泪,不住地dian头,浑浊的老眼,似乎都变得清亮起来。
苏绿宁找来干净毛巾,给老头子洗脸洗手,转身想把床头柜上剩下的粥,拿去用微波炉热一热,继续喂给老头子吃。
却愣然发现,装盛稀粥的碗,竟然是一个木头碗。
这是大高个和刻薄女人,为了避免糊涂老头“不老实”吃东西打烂饭碗,特意为他准备的木头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