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一旁忙碌的那个小女子也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身来看个究竟。这对小夫妻他们当然不会知道,他们眼前的这位公子内心深处那份出人头地的念想是不能被人随意去贬损的;同时他们也不知道,眼前的公子还是一位情绪很容易冲动的人。
一份和谐的气氛给打乱了,刘蟾蜍愣在那里半天没有讲话,小伙子也愣在沙发上不停地搓着手中的一支笔。
小女子似乎为了打破这份僵局,走到刘蟾蜍的身边发话了,但语气很柔和:“唉,文凭你还办不办呢?”
“嗯——按你们说的,没有档案也不要紧?”刘蟾蜍的语气平和了许多,在说话的时候,又重新坐到沙发上。其实, 在彼此僵持的时候,刘蟾蜍感到了后悔,并在内心里默默地骂自己的冲动。
“真的,你没有必要花那么多冤枉钱。”小青年又开口了,他的态度显得很是真诚。
“好吧,那你就跟我办一个没有档案的。”刘蟾蜍说道。
“好好。”小伙子从包里掏出刚才已经拿出来给刘蟾蜍看过的那个小本子,询问起他个人的相关信息,并在本子上记起来……
刘蟾蜍没有想到,承诺一个星期办好的大学文凭,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办好了。捧着红彤彤的大学文凭,他心里一阵阵窃喜。
虽然在当着办文凭的小伙子把文凭看了好几遍,确认诸如性别、年龄等相关信息准确无误后,刘蟾蜍才付款走人,但此刻坐在长江堤下无人的沙滩上,他还是将红彤彤的文凭再次打开,对文凭上填写的相关信息再次审视起来。
在审视自己个人的相关信息的确准确无误后,刘蟾蜍脸上荡漾着一份莫名的微笑。这时,江流中一艘豪华游轮在往下游航行,游轮每层边上的走道上挤满了人。他们有的相拥在一起照相,有的手摇着鲜花在向岸边举手高喊,有的在……
看着缓缓前行的游轮,刘蟾蜍突然想到了那个在九码头搞搬运的张大爷曾说过的话:坐游轮的都是有钱人,咱们乡下人怎么坐得起呢?这句话久久地萦回在他的心头,它似一枚锋利的钢针,戳得他的心一阵阵的疼痛,他仿佛感觉到心里在流血。
望着渐渐远去的游轮,刘蟾蜍随手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使劲地向江中砸去,以表达内心的不平。但这样似乎也很不解恨,他便暗自愤愤地骂了起来:妈的个x,凭什么坐这样的游轮,就只能是你们城里有钱人的权利?真他妈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啵?妈的个x……
这份强烈的义愤还在刘蟾蜍心里不停地燃烧,并让他感觉一阵阵难受,最后促使他决绝地发起誓来:我刘蟾蜍一定要在宜昌这个地方干出一点名堂来,哼,我不信自己就干不出一点名堂来。我肯定会出人头地,肯定会光宗耀祖。爷爷的,到时候不仅我要去坐这么漂亮的游轮,而且还要让我爷爷,我父母、我幺爹幺妈、我舅舅舅妈、我整个刘氏家族都能走出湘西,走出大山,来坐这么漂亮的游轮,去看宏伟的葛洲坝,去看建设中的三峡大坝,去看壮丽的长江三峡,去游览祖国的大好山河……
游轮已经从刘蟾蜍的视线中消失了很久很久,他才将手中红彤彤的文凭慢慢揣到怀里,然后起身往堤岸上走去。他的情绪也早已平静了下来。他已经想好了,拿着手中红彤彤的大学文凭去应聘,谋得一份体面的工作,然后去努力寻求与自己的祖辈、父辈不一样的人生,去寻求能像城里有钱人一样坐上游轮到处游山玩水的体面生活。
走在宽阔的马路上,刘蟾蜍心情很是不错。想到自己预设的人生目标就马上要去付诸行动,他就感觉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这份美妙的情绪充盈着他的内心,竟让他不由自主地哼起歌来。
不过,刘蟾蜍这份美好的心情没有保持太久,一份莫名的担心突然向他的内心袭来——唉,文凭上填写的是“西安交通大学”的名校啊。学校名气这么大,树大招风啊。目标越大肯定风险越大啊。你敢拿着名校的文凭去应聘?
想到这里,刘蟾蜍很后悔当初听了那个办文凭小伙子的话,选了“西安交通大学”。当时应该选一所名气不大的学校,心里不就会踏实多了吗?刘蟾蜍这样埋怨着自己。
有了这样一份担心,刘蟾蜍后悔起办证时的一份不冷静,而且他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这样的一种感觉,让他内心涌动着一种无处发泄的愤怒。于是他不管身边有行人路过,将揣在怀中的文凭掏出来,拿在手中看了起来。
此刻的刘蟾蜍感觉揣在手中的红本本不是什么大学文凭,就是一本骗他钱财的诱饵,他恨不得将它抛掷出去。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这样做,因为他感到特别特别地心疼,这是花了五百元才弄到的红本本啊,五百元是多么大的一笔钱啊。
冷静下来后,刘蟾蜍又在为舍不得丢弃的红本本的价值和作用找理由:哎,还是自己多虑了吧。小伙子不是说了嘛,现在的大学不包分配,你去应聘,用人单位只看你手中的红本本。若问到档案,你完全可以编一个理由搪塞过去,说日后会转来。真正会去查的,都是正儿八经的正规单位,那些私人企业怎么会管这么多呢。即便真的去查了,弄个水落石出,你本来以前就没有工作,跟乞丐差不多,你受什么损失?弄一个假文凭,也不至于去坐牢吧。对对对,还是那小伙子说的对,你的确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不是一个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