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寺距离缘起茶庄不过隔着几条街,在碧落眼里却是长长千年。
向前一步,万劫不复!从描绘的烟细眉,到轻贴花钿,她的桃之夭夭只为耀对一个他。
寺院墙外,碧落轻轻依偎在青灰斑驳,禅院就在这堵墙后面,院墙再高,她只要一个翻身便能跳入,可是藏缘心中那堵无形的高墙,她何逾越?碧落将因急速飞来鬓角散落的银发撩到耳后,又整理了下身上的云纱。这幅容貌他是否喜欢,或是还以往不悲不喜?瞧自己这幅原地踌躇不前的样子,真是丢了阿修罗女的脸。秋风一吹,薄纱飞旋,腰间的银铃咋想。叮当叮当,好比急速跳起的心脏。
寺院墙内,藏缘张开了双眼,注目着院墙一处。他没有像寺院初见时对那人说,既然有缘就进来的邀约。他知道那个顽皮的碧落来了,他只是个毫无生气的和尚,又有何可深交?来或不来,已搅动了自己内心的池底。罢了,就当她是池里的鱼,随她闹腾罢。再闹腾,他也是死水一滩。和尚心里想着,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还是盯着那一dian,早已口中的诵念和手中滴答盘拨。叮当叮当,和尚掩去眼中的光芒。
叮当叮当,和尚继续盘拨起念珠,口中又念诵起佛经。
叮当叮当,碧落攒着拳头一步一步走进前方淡然的土黄,他穿的是单衣,会冷吗?
叮当叮当,和尚闭了眼睛,脑海中还是留下了银发碧落耀眼的光芒。
叮当叮当,碧落**着脚丫站在藏缘身前,为他拂去掉落在肩膀的秋叶。他坐了多久,又在想着何将所有情绪埋葬?
叮当叮当,声响就在耳边,鼻间传来春天才有的桃花香,肩膀被一阵暖暖清风拂过,自己莫名就忘记了下句的佛经该何背诵。
铃铛声停止。一道清脆的声音说道:“斑若苦,我说过,你不告诉我,我自会知道你的姓名。”
“南無阿弥陀佛.....”
“斑若苦,为何闭着眼睛...”碧落在斑若苦身前的空地坐下,看着眼前闭着眼睛纹丝不动的和尚,他看不到自己的华裳和梳妆。一股自嘲袭上了自己,她清清的玩笑道:“藏缘法师,你说咱们是朋友,对朋友闭着眼睛是何意思?是和尚不需要有礼数,还是你在生我在佛会上的气?!”
秋风在他们之间的空隙穿过,铃铛声闷雷打到斑若苦的耳盼。“藏缘法师”四个字,为何碧落突然更换的称谓,让自己感到突兀又陌生。自己闭着眼睛,为何闭眼?
慌什么?
是慌!
怎么会!藏缘,就往日一样就好,一盏茶一块饼,仅此而已。
“碧落...施主...”藏缘睁开了眼睛,一眼却确实慌了。她束起了头发,绝色的小脸宛刚到傍晚的红霞,就连眉心间的金色桃花也反射淡淡红光。她不再往日一样吱喳作响,安静地凝望自己。他还是慌了,所以四字称谓分两次才能说全,下面该说什么,好像都是突兀,最后还是用一句阿弥陀佛圆了句号。
碧落看着藏缘琥珀眼中倒影着自己,听着耳边的阿弥陀佛,原有的欣慰又变成一丝酸涩。“阿弥陀佛”这四个字就是她要翻越的高墙,无梯无绳,他看不见墙这边她在爬,又或是从上摔下。碧落隐去那丝无奈忧伤,嘴角一弯,绽放三月春天的桃花笑。
“嗨!”对着沉默的藏缘碧落笑的洒脱,流光肆意的绿色眸子闪烁水光,春天的河岸垂柳,摆荡起来撩人心弦。
藏缘轻轻垂下眼睛,不再去看那翠绿的眸子,低低的问起:“碧落施主,今日来寒寺是要拜佛还是还愿?”
碧落一窒,却笑的更加灿烂:“和尚,我今日不拜佛,不还愿,我来看看你,讨你一口柳茶!”
“秋日已到,柳枝已枯,烧不出柳茶来。还请姑娘下次再来罢!”和尚将手垂下,站起身子拂去僧袍上的褶皱,对着还坐在原地的碧落一个躬身,算是致歉,没等碧落回答便一错身子,僧袍擦过碧落的肩膀。
今日他是怎么了,分不清是止水惊了自己还是眼前的姑娘让他心慌,所以他止不住的想回到禅房。地上的金色纱裙明显顿了下,藏缘疑惑,难道她真是渴了?
“阿弥陀佛,碧落施主,若是渴了,我让僧童送上清水,你在此稍等片刻。”寡淡水的声音,让原本穿的就单薄的碧落冰冷。
“呵呵,真是小气,我一来,你就要走,连口茶水都要他人送上。我今天偏要喝你煮的茶,吃你做的饼!”碧落声音终于在藏缘即将踏入禅房的那一刻停顿下来。
铃铛声急促奔来,藏缘蹙眉轻轻转身,只见眉间金灿灿的桃花仙子飘落在自己 身前。她有些骄横,鼓着粉红色的腮帮,碧眼圆溜溜生动地晃着,明显被自己的冷漠惹得生了气。
“柳茶不能长喝,硬饼只当充饥,碧落施主吃一两次是新奇,五六次是习惯,七八次便腻了滋味。”他说的是实话,几次见面,碧落像是将自己当成有趣的人,顽皮到没了分寸。他是僧人,她是游历凡间的阿修罗女。一个想了断尘缘,一个想红尘翻滚,只是这次佛会让他警醒固守的佛念会被红尘所绊。他本就沧桑,已不想陪她玩闹。
“藏缘!我不管你的狗屁佛理,你不想日后见我,就直说,别给我说这些隐晦的拒绝!我知道你在为佛会的事情生气!瞧瞧,那么大的个子直往产房里钻,钻进去能变成乌龟还是鸵鸟?可你是高僧,你管我怎么闹腾,就当历练好了,你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