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吹,
战鼓擂,
我是流氓我怕谁。
那时,这是挂在小流氓嘴边的口头禅。
我看着胡卫东远去的背影,以为自己是一个流氓了。
当流氓的感觉挺爽,直到第二天上学,我依然沉浸胜利喜悦中。
这不,已经上完了两节课,我还是不能抑制细胞的兴奋,围绕着操场疯跑一圈,引得同学们大叫起来,傻子疯了!傻子疯了!结果我人没疯,肚子却疯了,刺啦啦的疼,有一点岔气的感觉。索性我也不要脸了,在嬉笑声中,佝偻着腰,一步一步蹭回了教室。
哪知道,我屁股没坐热,前座的“二嫚”走进来。
“李福国!”
她尖声叫道。
我装作没听见,把脸转向窗外。
阳光热烈,绿叶映眼,夏天真到了。
“李福国!”
她扯着嗓子又叫。
但我置若罔闻,依旧看着窗外。
古人说,睚眦之怨必报。
我不仅仅傻,还有点小心眼,也有那么一点记仇,一时半会儿,忘不了那天她看自己的眼神。人们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从她那扇飘忽不定的窗户里,我看到的不单单是幸灾乐祸,分明包含着几分不屑一顾。什么叫不屑一顾?这个我懂,就是不稀得看你一眼。
“李福国!!”
她终于吼了起来。
接着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呦,二嫚。”
我麻溜儿转过头。
如果我再不回头,她的手就捅着了我。
“二嫚是你叫的?”
她斜我一眼,继续表演她的不屑一顾。
其实,不光我叫她“二嫚”,全班同学都这样叫她,她本人也很喜欢这个绰号。对此我深有同感,感觉她特别像《地道战》里那个叫“二嫚”的民兵女排长,尤其她那股飒爽英姿的风采。 此时,她担任我们班“政工委员”一职,也算进入班里领导人行列。
“我该叫你啥?”我说。
“啥也不用叫!”她气冲冲道。
“我叫你‘哎’吧。”
“哎什么哎,你爱自己吧。”
“我也没说爱你呀!”
“臭流氓!”
“我是流氓我怕谁!”
“大傻子流氓,徐老师叫你去一趟。”
“徐老师叫我干啥?”
“我咋知道你做了啥坏事。”
“你不说清楚我不去。”
“有本事你就别去!”
“千万别激我。”
“我激你?你以为你是谁?!”
雷厉风行的二嫚,不再和我费嘴皮子,转身就走。
我没了脾气,讪讪地看着她。
不过,徐老太太叫我去一趟,我必?得去。
……
我娘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果不其然,我走到办公室门前,正和走出来的胡卫东碰个顶头。小人精儿一见我,还特意停下脚步,趾高气扬地睨我一眼。我也不能示弱,回敬他一个强有力的挥拳。
我走进办公室,徐老太太一人在屋。
她瞥眼我,指指她对面的椅子,示意我坐下。
我并没有坐下。在徐老太太面前,我还识一点好歹,也懂得那点我们每天都批判的“师道尊严”。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于是我静静地站着,等候她的发落。
徐老太太见了,又摆摆手,示意我坐下。
尽管如此,我仍犹豫一下,才惴惴不安坐下。
但接下来的情况,却和我想象中情景大不一样,徐老太太没有开口批评我,而是拿起一本作业本,闷下头只顾批改作业,根本不理睬我这个人,把自己给撂在了一边。
我默默看着徐老太太,看着垂在她额前的一绺白发。
从二年级时起,徐老太太开始教我,已经有三年多时间。
在我印象中,徐老太太是一个温和的人,她有一张慈祥的面容,哪怕生再大的气,脸上肌肉也没有紧绷过一次,就像香喷喷的面包一样松软柔和。我特喜欢和徐老太太说话,无论她咋奚落我、骂我,我也能从那怜爱的语气中,听出发自她心灵底处的音符。
不知过去了多久,间操课的铃声响了,广播体操伴奏曲也唱开了。
然而,徐老太太依旧埋头批改作业,没有一点理我的动静。后来,搞得我发懵了,看着她那副安然自若的表情,那颗心更加忐忑不安。直到广播体操都已经结束了,大喇叭开始播放《运动员进行曲》的时候,她才放下手中作业本,抬起头打量着我。
我站起身,嗫嚅道:“您找我什么事?”
徐老太太笑眯眯说:“你没动手打他吧?”
我点点头说:“只是吓唬吓唬他,没打他一下。”
徐老太太说:“没打人就对了,好多事情你不懂,回去上课吧。”
我一听,如释重负,抬脚就走。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徐老太太又喊住我。
我不由一惊,赶紧走过去,不安地看着她。
徐老太太凑近一步,仔细端详我一番,然后伸过手来,整理一下我的衣角,一边抹着一边认真对我说:“孩子那件事你说的是真话,老师相信你!”
我鼻子顿时一酸,不听话的眼泪哗哗往下流。
此刻我的心碎了,碎成千片万片,已经不成形。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真想一下子扑到徐老太太怀里,放声嚎啕大哭一场,哭得一个痛快淋漓,哭得一个死去活来。可是,徐老太太这人长的太小了,就像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那般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