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五月春天到来了。
我的女儿清明也满一个月。
婴儿长得就是快,一天一个变化,才来到人间三十天,小丫崽子知道用眼睛找人,乍舞着肉乎乎的两只小手,不停地吱呀呜哇乱叫。如果她饿的时候,会眨着和高粱红一模一样大眼睛,四处踅摸妈妈,要是粉嘟嘟的咂咂迟到一会儿,她立刻就扯开嗓子嚎啕大哭。
其实,人生难得一次欢乐,
不过,最乐也莫过儿女成群。
我知道我的命运,这辈子也只能一个女儿。
虽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但是男人比女人力量大。
我娘安慰我说:咱家丫蛋儿的命硬,将来会有大用处。
至于我的女儿有没有大用,那肯定是将来的事情,距离现在很遥远,我无法判断。如果说我的女儿命硬,我绝对相信,丝毫不怀疑。这不,一个不大点的小人还不会说人话呢,就已经把她老爹给方得没有一步退路,紧跟她匆匆降临的脚步,我放长假回家呆着了。只怕是这小丫崽子还不知道,她首先克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还不认识的亲爹啊!
一个星期前,历时一个月的学习班毕业了,完成其历史使命。
我们首届毕业生数十号人,除了那一轮“水房中的月亮”重新升上天空,其余的人和我一样,全部被“光荣”的放长假。直到这时,我才如梦方醒,也切切实实明白,今天的胡卫东和从前的王厂长的确不一样,他这一回玩真格的,把我都给玩到了厂大门外面。
在小会议室里,向我们宣布放假的那个人,依然是劳资科科长。
这次 他又说:“本来胡厂长要亲自给大家讲一讲,不巧,市里有一个重要会议要他去汇报工作,他委托我向大家转达几局话,第一,他首先感谢同志们思想觉悟高,能够清醒认清当前形势,顾全大局,没有拖企业改革工作的后腿;第二,他希望同志们走到社会上一定要遵纪守法,努力做好自谋职业的同时,继续为我国改革开放的伟大事业添砖加瓦……。”
草他娘的!扯他娘的王八犊子!
我心里大骂着,无法再听下去啦!
一时间,五味杂陈的我,那点自娱自乐的安慰早跑到爪哇国,有股说不出的不得劲儿,脑袋已经乱成一锅粥,一遍一遍问着自己,难道我就这样不声不响一走了之,难道我就这样让人一句简单的话打发回家了?难道我爹用性命给我换来的谋生工作就这样失去了?
月有阴晴圆缺,
命是先天注定。
有人忧愁有人乐,
并非人人垂头丧气。
坐在我旁边的大张,就属他最嘚瑟。听人说,他南下北上的倒腾,挣了不少的钱,却和老婆也睡不到一块,又娶一个二十三的大姑娘。他一听说不用上班了,显得异常兴奋,转过头冲后面的老曹说:“这回咱们总算是自由了,想去哪儿去哪儿,想干啥就干啥。”
老曹也是咱厂的人尖儿,娶了一个回民媳妇,倒插门,住在回回营,媳妇那边开了一家清真馅饼店,生意兴隆火热,达到天天客满为患的程度,逼得他常常休事假,他现在不用再请事假,也附和道:“咱比那些停薪留职的人合算,毕竟每月还发我们一点生活费。”
大张的腰杆子更硬,不屑道:“草!那点钱不够吃一顿饭。”
老曹却不以为然说:“ 苍蝇腿也有点肉,能嗍了一口就嗍一口。”
大张低声笑道:“你真是穷怕啦,拉屎捡豆瓣,打算还下碗大酱呀!?。”
在两人悄声又不失热烈的对话中,这次告别大会也结束了。
我木然地站起身,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走出小会议室。走到二楼缓步台,碰见正上楼的情儿。我低下头想溜儿,不愿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却被她香喷喷的身子挡住去路。
她说:“都放假回家去了,难道不想和姐姐话个别。”
我有点不好意思:“嘿嘿,这又不是永别,我们还会见面的。”
她扫眼周围说:“我看还是上班好,这样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我不解其意,附声道:“姐姐要想看我,趁现在就多看我两眼呗。”
她说:“你现在还没死呢!看看你,火都烧上了房你还没一个正行。”
话语间,她还像从前那样,“飞”给我一个令人心悸的眼色。
我当然心领神会,跟在她身后默默上了三楼,走进她的办公室。
她问:“知道为啥叫你?”
我回答得也实在:“不知道。”
她叹道:“你咋就没脑子,不会好好想一想。”
我望着她,很认真想了想,还是没想出一个所以来。
只听她又说:“就知道一个劲儿摇头,不会转一转弯子。”
我实实在在回答道:“我这个臭脑瓜子就是一个摆设,一到正经的时候便用不上,就说上一回你和我说了半天一个‘缓’字,搞到最后我也没弄明白,末了把事全办砸了。”
她说:“过去的事你还提它干啥。”
我说:“现在都已经这样啦,我还能有想啥想法?”
她说:“啥事都得给你剥皮说瓤,你知道不知道?傻刘回水房了。”
我肯定不是一笨到底的人,一听她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过正因为此,我有点不高兴,不耐烦说:“我眼睛不瞎,还看不见这一点事?但不管咋说,人家傻刘是一个正宗的二傻子,我这个大傻老爷们总不能和大傻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