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吹,
战鼓擂,
美帝苏修爱谁谁,
消灭!
毛主席,
一令下,
七亿人民齐声吼,
前进!
走资派,
叫嚣狂,
蚍蜉撼树不量力,
打倒!
批私字,
红又专,
人造卫星上了天,
牛逼!
“三句半”的笑声刚过去,出乎我的意料、却让我永远难忘的一幕出现了,美丽的小张老师也闪亮登台,声情并茂演唱一首《地道战》中主题曲——毛主席的话儿记心上 。
我第一次听小张老师唱歌,也是唯一的一次。
小张老师不光人长得美,还有一副好嗓子,模仿得惟妙惟肖,和电影里一模一样,尤其唱到最后一句,就是“要把那些强盗豺狼全部埋葬、全部埋葬!”一词时,她展示一串极富表演力的动作,举过头顶的右臂奋力一挥,然后将攥紧的右拳放在胸前轻摇了两下。
毋庸置疑,我还是一个贱人,完全沉浸在小张老师悠扬地歌声中,不能自拔,直到她走下台,耳边依然回响着那句“太阳出来照四方,毛主席思想闪金光”的歌词。在我眼前,再次浮现出民兵队长高传宝端坐油灯下、孜孜不倦学习《毛主席著作》时的经典场景。
人毕竟会长大的。这时候,又长大几岁的我,思想自然成熟了一点,脑子里也添了些许干货。简短的生活经验教育了我,让我懂得了什么叫“艺术”创造。现在我已豁然明白,这个曾经让我迷惑不解的镜头,只不过是“艺术家”想当然的一次“艺术再创造”而已。
时间在我的思想中飞快地消逝。
我浮想联翩之时,文艺晚会也进入了尾声。
因为在这个节点,不同凡响的“小铁梅”登场了。
饰演“小铁梅”的女生叫陈雅敏,她和我同读一个班。
在学校历次文艺演出中,每轮到陈雅敏一出场,标志着晚会剩下最后一个节目。她的代表作,是钢琴伴唱曲《红灯记》选段——都有一颗红亮的心。虽然没有一个人能确定,究竟从哪一次晚会起开始拿这个节目做压轴,但已经形成了一个惯例,却是不争的事实。
嘿嘿,只是人算不如天算。
哪知道,精神饱满的陈雅敏刚刚上台,也就捋一下头发,甩了两下大辫子,搭在一起的双手还没举到胸前,顶多算亮半个相,连前奏曲都没响几声,突然有人高声喊起来。
“快看啊!”
“快看啊!”
毫无疑问,天上的卫星飞来了。
霎时,爆发出齐刷刷地脖子擦衣领音。
紧接着,便是“喔——”地一阵惊叹声。
我和广大同学们一样,立刻仰起了自己的脑袋。
尽管我不能像小张老师所说的那样,给自己安一双翅膀。但我有一对会飞翔的眼睛。此时此刻,两只好奇的眼睛早飞上天,翱翔在茫茫夜空中,向遥远的深邃之处搜寻着……
……
一夜惊涛骇浪之后,
还是难平涟涟余波。
到了第二天上午,全校同学们还议论纷纷。在操场上,在走廊中,在教室里,甚至在厕所,随处可见他们互相争论的身影。争论的焦点只有一个,就是谁看见天上的卫星。
我们班的同学自然属于我校之中,更不例外,也不能免俗,有七、八个好事者,聚集黑板前,你一句我一句的瞎呛呛,都信誓旦旦说自己看见了卫星,只是每人看到的形象大不一样,甚至大相径庭。他们为此而争论不休,互不相让,各不服软,人人脖子粗脸红。
其实,争论就是一种辩论,辩论就是一种吹牛皮加犟嘴。
比如那个“赖皮”的同学,踢球他赖,弹玻璃球他也赖,搧烟盒他还赖,伸长的袖口都看不见手。这会儿,只见他瞪着两眼珠,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边比划边说:“就在天东边飞着,我看得真真的,像一颗红光闪闪的星星,没闪几下就飞没影了。”
旁边的“大楞”一听,他的犟脾气上来了,一张大嘴已经咧到眼眶上面:“草!别瞎白话了,你看见的那是卫星吗?看没看见两根向上翘的?子?知道吗?那就是卫星天线,咱们听到的‘东方红’乐曲就是从那上面发射出来的。”
大家一听,都咂咂舌头,一时给唬住了。
这时,班里第二大脑袋的“二头儿”沉不住气了,扒拉一下他身旁的人,又拱涌两下身子,挤进中央,先嘻嘻笑了两声,再打量一圈左右,板起脸,故作玄虚道:“我看见了,看得可清楚啦,只见那东西后面拉着一根细细的白线,跟飞机拉出来的白尾巴一样。”
悬而无边,众人听罢,都用白眼仁看着他。
他却一立眼睛:“咋的?你们不信?”
大家异口同声说:“不信!”
此时,我也凑到人群中间,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我知道,肯定是“二头儿”再耍我们大家玩呢!
但我不知道,别人是否看见了卫星没有,反正我没看见卫星的影子。深邃的夜空里,我看见了天边上一轮明月,还看见许多颗闪烁的星星,和平常夜晚一模一样,毫无二致。
然而,一个时代造就一个时代的人。
那个时候,人们欺骗自己也是很认真的。
冲动起来的我,大声说:“我也看见了卫星。”
一见我说话,大家都来了精神头,将兴趣的目光投向我。
立刻有人惊叹道:“你真看见了?”
我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