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填的志愿不好!
怎么不好?
他填的是清华北大,他的心太大了,而他的分数又达不了清华北大的分数,本来,他可以上一个其他的好大学的。
我说那为什么不去上呢,去上啊。
他没有被录取啊。
我说啊?不会吧?
啊什么啊,他的档案在清华北大那里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就晚了,其他的大学已经录取完了,教育局的人说的,局长说的,马局长说的,所以他就没被录取。
我说不可能,他的分数不是很高嘛。
是啊,分数是很高,比他低五十分的小狗子都被湖北的一个大学录取了。
小狗子?
小狗子也是我们村的,和陈黎明是一个班的,都是汤泉镇中学的,我说喔。我说陈黎明的家呢?
他的家啊,哎,好惨啊!他的老爸九十多了,是一个瘫子,但是却活着,真是奇怪啊,全村人一个个的死去,就他活着。
我说他好长寿啊,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你是谁?彪悍的女人狐疑地看着我,警惕起来了。
我笑了一下,我说我是陈黎明的好朋友啊。
陈黎明现在要是活着——当然,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村里人有的说他死了,有的说他活着,但是谁知道呢,他是六十多的人了,你说你是他好朋友?!小伙子你才二十多吧?
是的,怎么啦?
你怎么能是他的好朋友呢,你开玩笑呢!
我说大嫂,不是玩笑,难道我们不可以是忘年交?
喔,你是他孙子?
屁,说什么话呢,我火了我!
哎,他六十多,你二十多,他的儿子应该是四十多——如果他有儿子的话。
我说你知道他有儿子吗?
我哪里知道。
我说大嫂,这样啊,我给你一百元,是带路费,怎么样?
一百元就不要了,你以为我们农村人就是爱钱的人?!我告诉你,你直接到村里去就是,有一个最矮最破的房子就是陈黎明的老爸住的房子。
我说喔。好的。我又说他妈呢?他妈在家吗?
早进了泥土公社了。嘻嘻……女人笑了。
笑什么啊?我道。
他妈死了啊,泥土公社就是地下啊,呵呵,这个都不懂,你们城里人啊,真好玩。好了,你自己去吧,说着女人又瞪了我一眼。
我说你又瞪我了啊,尼玛!
我没想到的是:在村里最破落的房子里见到了黄小雅的妈妈。黄小雅的妈妈正在给一个躺在木板床上的老者喂饭,女人用一个勺子,一口一口的给人喂饭。
饭是青菜稀饭,好像还有一些廋肉,稀饭里飘着一些黄色的油花。我闻到了香味。我知道这稀饭,一定是黄小雅的妈妈亲手做的。说起来那情景实在是感人肺腑。
我敲了一下门,因为我站在门槛边。
门是一个黑色的旧木板门,门上的黑漆已经剥落,门环是铜的,发出乌青的光,古老的光。
一种老的锁挂在那里,锈迹斑斑,那锁应该是坏了,黄小雅的妈妈回头看见了我,愣了一下,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狐疑的光,那光先是很小的篝火,之后就是熊熊燃烧的大火,她手里的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碗摔得粉碎,她整个人颤栗起来了,抖动起来了,我心里明白,黄小雅的妈妈认出我是谁来了!
我稳住心神,不动声色,等着接下来的疾风暴雨,果然,黄小雅的妈妈向我冲来,女人伸手就抓住了我的衣领,大声道,刘……刘心雄,我的女儿呢,还我的女儿!还我的女儿啊!
我假装惊诧,大声道,大嫂,你在说什么呢,你认错人了吧?
我认错人,怎么可能,你难道不是那个什么街道的狗屁科长?
大嫂,你真的是认错人了啊,我是李德发,警察!
我赶紧的掏警官证,你看啊,我道,你看仔细了,我是李德发。
李德发?
你看啊,我的出生年月……对了,大嫂,你认识我?我故意在女人面前说了出生年月……
喔,你不是的,哎,真像!黄小雅的妈妈的眼神的光芒黯淡下来了。
我道,大嫂,你是黄警官的妈妈吧?
你怎么认识我?
老候说的,老候就是侯局啊,我道。
喔,他走了。
是的,他有急事,回局里去了,但是他派我来接你回城。我道,
我不回去,我要照顾我舅舅。
你舅舅?他吗,我用手指着躺在床上的老人。
是的,他是我舅舅,瘫了四十多年了,哎!
我说啊,这么厉害啊,瘫了四十多年?那么这么多年他怎么生活的?我没法想象一个人——一个不能站起来的人怎么活了四十多年!
我自己生活!床上的老人雄赳赳地回答我了,我一惊,心里想,这老人中气还蛮足的嘛,呵呵。
我说老人家好啊。
你好,你是……
我是警察。
来我家干嘛?
接黄警官的妈妈啊,喔,你的外甥女啊。我笑道。
你们警察没什么鸟本事的,都是吃白饭的混混,拿公家的钱不干活!老人气呼呼地大声道。
我说喂,你在说什么呢,瘫子!
我火了我!
你叫我什么?
我说你躺在床上四十多年了,不是政府对你照顾,你能活得下来?
屁,我自己照顾我自己,老人说着,突然,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