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井间茶余饭后的谈资无非围绕几个显贵之人打转,步绾是其一,还有一女子名气却是步绾远不能及。
帝师坐观天象,东来吉兆紫霞弥布,遂断言,“东家有奇女,身贵为凤体,相母仪天下。”
这话换做别个何人出口都是大逆不道,偏偏是帝师所言,便成了神谕。
别的不提,凤却只能配龙。
当今圣上年岁已高,必不能在此时纳她入宫,现如今母仪天下的也另有其人,这个话题就有些敏感了,牵涉到夺嫡。
话引回来介绍,“奇女”即是左相独女印青岚,六岁能诗八岁成章十岁精女红,现年临了及笄琴棋书画无所不通,若是觉着话说的夸张了,去相府瞧瞧,便知晓了什么是真正集才德美貌于一身之人。
步绾身边有个专门打听这些供她解闷的女婢,见她说的眉飞色舞,这段却是步绾早就听得烂熟的,不知怎的今日又被拿出来像说书一样捋顺一遍。
“小姐,您觉着谁能娶这……”话音未落,被步绾一眼狠狠剜了回去,这种事不是什么身份的人都能妄议的,市井小民倒也罢了,天高皇帝远管不着他们嘴碎,身在将军府却是得小心着点。
步绾素来恣意惯了,却也省得这种事的利害。
那女婢知道步绾的脾性乖戾惹不得,也知道自己一时嘴快差点说了不该说的,当即吓得两腿一软跪了下去,“是奴婢嘴贱,奴婢知错了。”
“嘴贱就掌嘴,让你长记性。”步绾的好兴致都被她扫没了,其实早在她提起印青岚这茬的时候就已经没了,这女婢又触了逆鳞,若是真因她一句戏言惹来什么大祸……步绾不敢深想,只觉罚她不冤。
即便步绾转身去了,那女婢也不敢停下手里的动作,仿佛抽打的不是自己的脸,一下比一下狠重。
若是让步绾察觉脸上不红不肿觉着她自个儿打轻了,可就不止如此了。
……
刚刚那女婢眉飞色舞所述的,也是刚从市集听回来的,后面的她没敢讲,说到半截没话说便转到了更不能提的事儿上,该着她今儿犯太岁躲不过一劫。
别人不是这女婢,亦不是步绾身边的人,他们聊得就没这些顾及,谈到的那女婢不敢说的也无非是拿‘将军老幺’同‘左相独女’相比较罢了。
还能如何比?那就细些来说,这‘将军老幺’同‘左相独女’也是赶得巧,生辰都在同一日,如今也是一般年岁,可这不比已知上下。
一个是才貌双全德智兼备,一个是恣意妄为恶名远扬。
也没得可比。
“同样都是贵女,差距也忒大了些。”
青衣束发的浪荡游子走到这儿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此,轻笑着进了酒肆,他不知晓他们在谈论谁比较谁,都与他无关,只道是闲人也忒多了些。
“小二哥,老规矩。”听语气也是熟客了,店小二按“老规矩”给他上了一碟花生二两柏叶。
他这厢有滋有味地品着杯中佳酿,一只耳朵也不自觉关注起了旁边的动静。
“想必是将军常年征战在外,对家里的疏于管教罢。”
听及此,他欲递到唇边的酒盅止于原处,僵了半晌,又放回桌上,拾起木箸掇了颗花生米丢进嘴里。
他故意把花生咬的极响,仿佛是在啃什么难啃的骨头,旁边那桌果真停下交谈回过头看他。
他恍若未觉,一颗接一颗自顾嚼得脆生。
“走了走了,我家婆娘还等着我回去劈柴呢。”一壶酒吃光了,吃食也尽了,几个人觉得再说下去也无甚趣味,商量着就散了。
如果不是被他这么一岔,指不定这些人还要谈到几时,也给他们提个醒,嚼人舌根的话还是少说几句的好,反正他不爱听。
抿了一口清酒,他冲着这儿的赏花会也已是驻足十日之久,十日过了却仍无甚动静,寻摸着吃了这最后一顿酒就寻个有美景的好去处待上几日。
不过他已经来这儿这些时日了,这么走了总也是有些不甘心。
“小二哥,这赏花会是何时开的?”
小二抖了抖巾布,笑弯了眼“没何时了,明儿个就是。”
那头也是独身一人在吃酒的灰衣男子听了他们聊的,兴致勃勃凑了上来,“这位小哥儿不是本地人?”
青衣游子也回之一笑,“不是的。”语毕话锋一转,“那敢问这赏花会是赏得哪处的花?品种又如何?”
灰衣男子神色古怪的顿了半晌,随即又不明所以地笑了起来,笑得那游子一头雾水。
“小哥儿叫得什么名儿?”
那游子也不介意他并未答话又问别的岔了话题,“在下季姓单字一凡。”
灰衣男子收了笑脸一本正经地回道“在下程子戌。”
二人也没说什么了不得的交心话,偏就一拍即合成了朋友。
“明儿带你长长见识,咱这儿的花种绝对是你未曾所闻的。”话中带侃,季凡却也当没听出他话中深意,笑得一派和睦。
……
赏花会如期而至,大街小巷挂出了大红灯笼仿佛要把整条街的喜气都圈住,歩绾也在这条街上,不同于往日的红衣灼灼,今日一身素色刻意把自己藏起来似的。
说来,赏花会赏的也不是别的花,而是如花少女。
每逢这几天,未出阁的女子都要赶到街上来相人,若是有相中了的,只需把帕子塞给对方,每条芳帕上都绣着家址,若对方也有意便可寻个机会登门拜访,再由家里的长辈盘问相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