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怪力乱神。
这个每一个读过《论语》的人,都知晓的话。
孔子是不赞同评论死亡的人,他曾经说过“未知生,焉知死”,由此,可见一斑。
只是,如今这个地方,熙熙攘攘的文庙内,正立着孔夫子的尊象,但只有一墙之隔的街道上,却又挂满了诸如“一卦算尽乾坤”之类之类的帷幡。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了。
更为讽刺的是,从孔庙中祈福完毕的书生士子们,十有八九会径直来到这里观瞻一番,找一个心仪的摊位,扔下几枚铜钱,或摇签、或掷钱、或批八字、或摸骨看相,种种翻新的花样文章,终归是为了问一句前程。
儒已求,再来这里问一问道,不知在这里问完卦数之后,是否还要去城外远山的庙中在佛前求上一求。
“大部分都会这么做,只是一般来讲,会在初一或十五的时候敬香,趁着这几日再去的人就很少了。”刘正卿听着楚风的疑问,笑着解释了一下。
楚风微微惊愕,有些无法接受。
刘正卿看着他的表情,面上的笑容愈发开怀起来,抚掌笑道:“怎么,终于有一件事情是楚兄弟你不知道的么!难道你们北地的人不会如此?”
楚风想了想自己以前的同学,点头道:“考试之前祈福一定是有的,在文庙拜一拜,或者去寺庙里求一求,但是儒释道三家通吃的,还真是……既然相信这方面的东西,如此胡乱祭拜,就不怕三家的神仙‘争风吃醋’么?”
“哈哈!”刘正卿未曾听过这等言论,不禁哈哈大笑一番,才道,“楚兄弟这话倒是有趣,只是不能让这些人听到,否则必定要对你怒目而视了。”
他摇了摇头,又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大家都是学儒出身的人,其实有几个是真正相信这些东西的?之所以如今走街串巷的祭拜、问卜,哪里是真的求什么高中,说白了,只是求几分心安罢了。其实我也一样,如果今日不出来转转的话,在家中恐怕要更加难受的。读书也读不进去,玩乐又心系于此,种种难受,才是真正要命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来这里随意找些事情做。就连排队都可以打发时间是不是?而且周遭都是同样的人物,怀抱着相同的心思,看着他们脸上的焦虑与忐忑,也就不觉得自己如何另类了。说白了,来这里,不过就是为了求同而已。”
刘正卿这样说着的当口,偶尔也会有一些熟识的人上前打声招呼、嘘寒问暖一番,说一些“刘兄高才,此次必定金榜题名”之类之类的吉祥话。刘正卿便含笑一一应了,也说些应景的话,你来我往,倒也换得一派春和景明。
墙内墙外都是纷纷的热闹,在这样的春、光里,逆着光去瞧,入眼的都是光圈一般的景致。书生们宽大的袖子在阳光里挥挥洒洒,手中的折扇或开或合指点江山,只是面庞侧边的剪影里,那紧抿的嘴唇偶尔会透露出紧张来,倒也有激昂文字在挥斥方遒中隐约的于春风中飘过,独独洒落出几分只属于青春年少的味道来。
这个时候,上了年岁的士子就会冷眼旁观,或从脸上、心底挤出一分冷笑来。这样的青春,终究是用来被打破的,倒也不会令人觉得可惜。
刘正卿本身已经过了目下无尘的年纪,但他的心中依然带着读书人的傲气。才学这种事情,他本身就是有的,虽说没有必要在这些人面前做出什么骄傲的模样来,但心底是有九成底气的,于是在人群当中,终究流露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气质出来。
至于楚风,他原本就是一个过客,只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赞叹着想起一句话来——千秋一寸心。
这一寸心不单单是唐诗宋词,也不单单是周汝昌先生的红学考究。就如同眼前的情景,读书考试,古称科举,后为升学,学子们怀抱的,其实都是一颗“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寸心而已。
千秋一寸心,原来此地亦如此。
“其实都是一些骗人的东西,”刘正卿看着楚风好奇的目光,低声笑着解释,“你看这家人最多的摊子,每年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为什么?就因为前年的榜首在这里算过一回,算了个上上签,果然中了,于是愈发多的人在这里一掷千金,其实只是讨个口彩而已。”
说到这里,刘正卿冲着楚风挤了挤眼睛,声音压得更加低了:“这摊主是聪明人,你看他那签筒里,只有上签和中签两种,根本就没有下签。”
楚风闻言觉得不解,好奇问道:“那若是有人抽中了上签,却没有考中的话……第二年他还在这里,就不怕有人来掀了他的摊子?”
“当然不会!”刘正卿兴奋道,“你想一想,若是自己真的没有中的,谁还好意思跑到这种地方上蹿下跳?那岂不是将自己的丑事广而告之了么!”说到这里,刘正卿摇了摇头,半笑半叹,“读书人,最注重的不过一张面皮而已,到底百无一用。”
二人边走边说,这时候早已绕过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往远端清净处走去。
楚风正思付着那些“书生”“面子”之类的话,忽然听到了几声吵闹在耳边响起。
“你这道士怎么如此说话!不懂规矩么!”一个书生面目铁青,恨恨的瞪视着一个少年道士,右手抓着道士的衣领。
“你给钱,我批面相。你印堂黑云不凝不散,两腮凹陷撑不住荣华,我说你此举必不中的,有什么问题?”少年道士也不是好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