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弄巧,飞星传恨。
如今这个时节,虽然距离七夕尚远,但也不妨少女眼中的夜空里,绽放出些许的情怀来。
琴操早已卸了妆容与华贵的裙衫,只穿着一袭素色的中衫白裙,闲来无事的依靠在轩窗旁,抬头看着水天一统的夜色。
夜色如水,水如夜色。
西湖的缓缓波澜与春、夜的缱绻互相融合中,仿佛浓浓的墨汁在清水中渐渐融化一般,不知何时,再也脱离不开了。
星光洒满了西湖,静谧的让人几乎忘记了呼吸。
琴操打着赤脚,看着外面的美景,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她想了想,微微咬了咬下唇,下定决心似的,用手臂撑着一掌宽的窗台轻轻一跳,整个人便轻巧的坐到了上头。
不着鞋袜的双脚就那样流落在裙摆的外面,在屋内烛光的映衬下,散发出几乎透明的光晕来。
双脚轻摇,淡淡的,不知是什么名字的乡间俚曲被她轻哼出来。
琴操双眼带笑的看着窗外的湖面,伸手将头上的钗头取下,柔软的青丝便这样散落开来。
清风吹过,青丝微扬,裙衫微晃。
贵重的钗头被她随手抛开,比起名贵的珍宝,她更加喜欢的,是窗前的天上与水中的两面星光。
“去岁花开早,踏雪寻梅无。一只春欲放,而今侬身前。敢问天上月,刘郎安在介?”
她唱着家乡的小曲,口音满满的与杭州城不同的软调,俏皮又柔软着,勾的人心里悠悠扬扬的荡着。
并不是唱给谁听,如今她的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她是在唱给自己,缅怀过往的日子,回忆着那些悠长悠长的小巷,以及撑着伞看过的雪梅。
有的时候,她也会想起魏晋时期的陆机。陆机感慨过“华亭鹤唳讵可闻”,与他相比,自己,到底有何差距。
只是逝去的,终究是逝去了。
她是很坚韧的女子,仿若三千青丝,哪怕看似柔软细腻,可若是想要完全断绝,也总是有些困难的。
一江春水一江月,半点胭脂半点愁。
但这份愁绪也仅仅是太过浅淡的一部分,虽然她的年纪还小,可是她早已看过了太多的世态炎凉。寻觅闲愁颇多无用之处,该活着总要活着,该如何总要如何。
好在即便自己的经历再怎么坎坷跌宕,山间清风不改,一朗明月不变,这,就已经是可以让她展开笑颜的事情了。
吱嘎一声轻响,层峦推门进来,一打眼就瞧见了琴操坐在窗棂上的姿态,不免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将房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我的好姐姐,又不怕着凉了!”层峦嬉笑着上前,塞了一杯热茶在琴操手里,又站在窗前感受了一会儿,觉得外面的确没有什么寒凉了风了,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层峦毕竟也是跳脱的年纪,看着琴操如此,心中竟然也生出几分羡慕来。眼珠子偷偷的转了转,嘻嘻一笑,索性也脱了鞋袜,灵巧的翻身,同样坐到了窗台上。
窗外就是西湖的水,若是一个不小心,难免两个人就要一头栽到水里去。但青春就是想到什么就去做了,危险与否,有意义与否的,都会被放到一旁。只要当时想要,觉得愉快,就已经足够了。
琴操和层峦互视着笑起来,层峦淘气,赤luo的小脚丫踩上了琴操的脚背,低声调皮的笑。琴操瞪了她一眼,也豪不吝啬的回敬了一下子,两名少女的嬉笑与打闹,就这样在盈盈几尺的房间里热络起来。
银铃般的笑声轻轻的环绕着,一种春江花月夜般的气氛,在这样小的空间中萦绕如风。
“琴姐姐,我刚才听她们说,自打昨夜《钗头凤》的事情发生后,你的名声可是越来越大了。如今那事情全都传开了,不知多少王孙公子想要来饮月舫一睹芳容那!嘻嘻!”层峦笑着道。
这些都是琴操能够猜得到的事情,这时候听层峦如此说着,心底倒也没有太多的想法,激动、惊喜之类的,并没有浮现出来。
琴操过往的名声……不能说是不火,但是在杭州城这种销金蚀骨的地界里,实在有太多各有万千风姿的美人儿萦绕,所以琴操的名声一直到不了顶尖。出名自然是不可否认的,但也只是局限在一定的格局当中,许多人知道她,也只是因为琴操的琴弹的极好而已。
容貌的惊艳在她们这个圈子里,实在是一种十分寻常的事情。更何况,琴操的美丽是温婉的、清丽的,没有那种牡丹的乍眼与倾国倾城,所以一旦将她放到美人儿如云的地方,未必会得到太过关注的目光。
弹琴好听的,真正达到琴操这个水平的,地区是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于是乎,更多的客人们是欣赏她,但真正激赏甚至崇拜之类,就距离的有一些远了。
这个年代的青楼画舫,终究与千年之后不同的。男人们在这里流连并不是单单为了那么一丝原始的欲、望,更多的,是一种欣赏。
怀抱着赏玩的态度去看眼前的美女如云,抱着赞美的心思去观赏种种琴棋弹唱。这种玩味,也终究会渐渐的脱离出男人的圈子,蔓延到男女老少所有人当中。
这就像是每年的元宵、中秋等节日时,太多太多的行首会出来弹唱、演出,其中的这些行首们,被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欣赏也是十分正常的事情,甚至某一个行首演出时化了一种从未见过却十分美艳的妆容后,便会引起整个城市的良家女子们竞相效仿。
行首、花魁,这些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