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与范秋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两月有余,可是每当范秋白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时,依旧会觉得羞愧。
这羞愧与羞怯自然是差了一个等级的,毕竟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一见钟情的意思,好感或许有一些,但那也仅仅止于一种浅尝辄止的层次上,更加类似于少年少女之间那种泛着光亮的情愫,与真正意义上的****无关。
这样逆光一般散发着光芒的画面,对于少男少女的初见,其实算得上是一种十分美妙的境地了。
但是很可惜,偏生这样的境地当中,有了几句飞白的抢白,以及几声“登徒子”的问候。事情就微微变了些味道,原本十分唯美的景物,也开始往好笑、荒唐的路线上延伸了出去。
当然,飞白之后是道了歉的,十分郑重其事,几乎如同两国政要签订合约的严肃了。
楚风自己自然是不会将这等事情放在心上的,人不知而不愠,这是最简单的道理了,虽然能够做到的人并不多,但楚风也不断的这样要求的自己。事到如今的话,大事恐怕还少不了要有些愠怒的,但这种被可爱女孩子指责的小事情,终归能够做到一笑置之。
但事情往往就是很有意思的。楚风表现的越不在意,越大度大方,范秋白反而会越来越觉得羞愧。
“登徒子”这三个字虽然不是她亲自说的,但飞白毕竟是她的丫鬟,她身为主子,自然要对丫鬟的言行负责任。这是因为如此,范秋白因为这件事情也曾经郑重的道歉过许多次,哪怕楚风再怎么云淡风轻的说“无事”“不必放在心上”,这事情还是成为了范秋白心头的一个结,很难解开。
当然,这事情本身也是有年代的因素存在的。
“登徒子”这种话,在如今的人们看来,已经是足够侮辱人的词语了。若是用这种词语来指摘其他读书人,恐怕对方会立时怒发冲冠,骂出几句“你才是登徒子,你全家都是登徒子”之类的话来,以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
可是在楚风听来,这种话实在算不得什么。遍览《水浒传》,骂出几声“老咬虫”(私下养汉子的妇人)、“马泊六”(近似于皮条客),就已经是十分精彩的地方了。与后世那种动不动就问候一番直系亲属,必须用一声“哔——”来屏蔽的脏话来比较,唐宋之际的脏话更像是一种挠痒痒一般的毛毛雨,完全算不得什么。
可见我国历史源远流长,脏话系统发展的速度,还是在明清之际有所上扬的……这倒不是完全的玩笑话。元曲里面《西厢记》《牡丹亭》几乎找不到什么真正意义上的脏话,能够有一句“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就已经是很不健康的东西的,可就是这样一首内容上沾了些亚健康内容的《山桃红》,开篇也不忘有一句“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这样的千古名句。
而再往后到了明朝,《水浒传》里通篇的骂人话虽然不少,但细细追究,虽然比元曲要厉害了些,却也都说不上露骨的。
至于发展到了清朝……话本提,单单说一本《红楼梦》,看过的人恐怕都知道,里面的骂人话真是变着花样儿的玩,几乎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地步。只是这一本书,就已经能够瞥见现代白话汉语的脏话成指数式增长的霍然趋势了。
《红楼梦》这样的书,好坏自然不必说,有目共睹的。可单纯从脏话这个角度来讲,这样的书,却被归为了中学必读……这就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了。
楚风算不上什么好学生,但四大名著好在是看过的。倒也不是为了附庸风雅之类,而是高中的时候自习课,除了正常的学习、作业之外,能够做的事情实在有限,毕竟有老师看着的。玩手机会被没收,看骂,反倒是堂而皇之的弄上一本《红楼梦》,光明正大的说自己是在提高语文功底、成绩……虽然老师很可能用看怪物的目光审视一番,但一般来讲,是不会反对的。尤其是当班主任是语文老师的话,没准儿还会积极鼓励一番。
所以,幸运或者不幸的,年纪轻轻的楚风已经接受过《红楼梦》的洗礼。更别说他在千年之后世界里,听到的都是什么样露骨的脏话,一句“登徒子”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小儿科了。
只是范秋白却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道歉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楚风无奈,只好笑着说了一句:“如果范娘子实在过意不去,不如给我一个特权,让在下能够饱览一遍范家所藏的书画,用以赎罪罢”。
范秋白闻言自然愣怔了一下,旋即欣然接受。
范家所藏书画之多,自然不是一两次就能够看完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一句话,一个邀请,二人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根植在心底的那一粒小小的种子,也渐渐的从泥土中钻出,散发出油然生机的绿意来。
当然,这一切的举动落在许多人的眼中。文端先生、刘正卿等人,几乎是乐见其成的。至于范秋明那里,心头的不爽多少是有的,他也曾经想要说过,让自家妹妹注意一下男女口舌之事之类的问题。可是每次看到范秋白脸上那一层淡淡的喜悦,作为兄长的他,便又觉得心疼,唯恐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伤害了敏感的妹子。
当然,范秋明心里也是想着,秋白过几日就要回京的。两个人的距离一旦拉开,事情自然迎刃而解,不需要自己现在太过放在心上。
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