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虽然安静,但毕竟人来人往,杂沓的脚步声很快吵醒了聂绍琛。
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用力挤了一下眼睛,抬手搓搓脸颊让他自己清醒,才哑着嗓子说:“哎,我怎么睡着了?你也不叫醒我。”
孟引璋低声说:“你累了就再睡会儿吧。”
他疲惫地笑笑,“回来是陪着你的,不是为了睡觉。”
“你在这里,我就已经很安心了,真的。”
他伸手在她大腿上拍了拍,又看一眼腕表,“进去了有三个多小时了吧?也该出来了。”
孟引璋说:“你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妈妈会没事的。”
他揉了揉她的手指,又是强笑,“怎么你还安慰起我来了?”他深吸一口气,犹豫了片刻才开口,“我这次时间紧,还赶着飞机回去,最多再陪你半小时,又该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妈妈做完手术出来。”
他不远万里飞回来,不知耽误了多少公事,就为了陪她这么几个小时。孟引璋张了张嘴,她和他都不是浪漫的人,能把情话挂在嘴边,所以到了嘴边的感动又咽下去,最后只说出一句:“其实你不用这么赶的,我一个人没事。”
“知道你能行,可还是不放心。”聂绍琛的口气有些黯然,“当初你外公病重,我没能回来陪你,一直后悔。这一次,哪怕只是回来看你一眼,也得让你知道我在这里。”
他们婚后不久,孟引璋的外公就突发脑溢血进了医院。
当时他也是在国外谈生意,孟引璋给他打电话,一直抽泣不停。他知道她是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的,外公病危她一定很难过。他那时也想放下一切就那么飞回来,可到底扔不下手头的工作,一场合作成功与否,于他而言不仅是金钱的得失,在竞争残酷的豪门世家里,更决定着他在聂家的地位能不能稳住。
等他结束了生意回国的时候,孟引璋外公的葬礼办了,头七都过了。孟引璋也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开始正常上班正常生活。只是她人瘦了整整一圈,满脸的憔悴遮都遮不住,他一想到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没能陪着她,就总忍不住后悔。
再后来,孟引璋外婆食道癌去世,那已经是他们离婚之后了。那时候他虽然听说了,也想过去看看她,但已经离婚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呢?
他错过了一次,又错过一次,现在是无论如何不会错过了。
孟引璋望着他,唯有连连点头,忍着泪意说:“我知道了。”
聂绍琛没再说什么,又安安静静陪她等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大门还没打开,她看他不停地低头看表,一副焦躁难忍的模样,主动劝他说:“时间到了你就走吧,妈妈出来了我给你打电话。”
他再不想走也得走了,这合作方案研究了多次,不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更事关信诚全球几万员工的利益。他又看一眼手术室,终于站起来说:“那我走了,你随时联系我。”
“嗯。”她勉强一笑,为了叫他放心,也站起来说,“我不能送你去机场了,你自己路上小心,累了就在飞机睡一会儿。”
“好。”
聂绍琛来去匆匆,妈妈还在手术室没出来,她身旁的座位已经再次空空如也了。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孟引璋坐在那里几乎僵硬,手术室的大门终于从里面被推开,她像是被摁下开关的机器人,一下子弹坐起来,冲到门口抓住一个护士就问:“我妈怎么样了?手术怎么样?”
那护士一身的无菌服,一边摘口罩一边说:“您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放心吧,没事了。”
孟引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回胸腔里。
——
彭惠珍身体底子还算不错,手术后恢复得比较快,三天后已经可以自主进食,也能被人搀着在病房里走两步了。
瘤体的切片化验结果也出来了,如当初医生预测的那样,果然是良性,孟引璋这才算彻底放了心。
她拿着化验结果回到病房里,看妈妈正被护工搀着活动,过去替护工扶着她,忍不住嗔怪说:“今天活动量够多了,你别太心急,慢慢来呀。”
到底是大病初愈,不过走了两步,彭惠珍已经气喘吁吁,虚弱地低声说:“我是躺得浑身难受,觉得再不动动啊,这骨头都要散了。”
孟引璋扶着她躺回床上,忍不住笑,“你呀,就是劳碌命,一会儿都闲不住。”
彭惠珍也笑,“可不是!忙了这么些年,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歇歇,没想到就歇到医院里来了。”看着孟引璋手上的单据,又瞥着她的脸色,知道八成是良性,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化验结果出来了?怎么样?”
几天以来,孟引璋第一次笑得这么舒心,把单据一扬,朗声说:“我就等着你问呢,没想到你这么沉得住气,憋了我好几句。是良性的,没什么大问题,医生说咱们再休养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
彭惠珍也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医院我早就住烦了,就盼着哪天快回去。”
孟引璋犹豫着说:“拿到报告以后我给聂绍琛打了电话,和他商量了一下,要不咱们出院后先不回家,就在天都住些日子吧?你做的是脑部手术,特别需要静养,刚出院就长途跋涉地回家,实在不合适。而且回了家也是你一个人,我和聂绍琛都不放心。”
彭惠珍清醒后,孟引璋就把自己和聂绍琛的事都慢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