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绍琛很耐心地向她解释:“信诚找合作方,向来不只看规模和名气,还要看对方的业务水平和发展潜力。再说,帝都这边到底只是子公司,规模比不上天都那边,签个互联网巨头来合作,也没有必要。而且,彭程能力不错,和他合作,我很放心。”
“你觉得他有能力?那和你比呢?”
他不屑回答,“这有什么可比性?”
孟引璋扯住他手臂来回晃,“你说说呗。”
他长出一口气,被她缠得没办法,才不情不愿地开口:“家世和经历都不一样,真的比不到一起去。不过我看彭程虽然年轻底子薄,但是不浮夸,很务实,专业上很精通,难得的是对整个行业的发展也挺有看法。老实说,如果我和他一样的身世年纪,能做到他这样,我给自己打九十分。”
孟引璋听了就笑,“哦,原来你也承认,有今天的成就,是沾了家世的光。”
窗外街景不停后退,聂绍琛不经意瞥去一眼,却只看到车窗玻璃上映着的孟引璋的笑脸。他听着她捉狭的口气,忍不住用力揉乱了她的头发,自嘲地一笑,“当然得承认,占了便宜还卖乖的话,那是要挨揍的。”
孟引璋听了,眉眼含笑,却撇嘴哼了一声,“真是难得,听你这么说自己,还肯夸我的家人。总算我哥争气,让你瞧得起一次。”
聂绍琛皱眉望着她,好像不知道这抱怨从何而来,“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他了?”
孟引璋望他一阵,见他是真的想不起,才又提醒:“你可别说你忘了,上次我哥进了看守所,你是怎么阴阳怪气说他的!”
那一次……
当时孟引璋听了彭程的事,急得都快哭了,而他还在一旁说风凉话。那幸灾乐祸的口气,现在自己想起来,都恨不能照着自己脸上狠抽两巴掌。
聂绍琛回忆着当时的种种,因为心虚,颇不自在地说:“你也太记仇了。”
孟引璋没好气,“我要是那么说你家人,你会不记仇?说不定当场就要撕了我!”
“我?”聂绍琛微微一愣,皱着眉头仿佛思忖了一阵,才缓缓绽开一抹苦笑,“我还真是不会为这个记仇。”
“你有那么大度?”这人一向睚眦必报,她才不信。
结果,他微微叹息了一声,后背靠在座椅上,慢慢地说:“我不是大度,是没有值得让我为他记仇的家人。”
聂家发迹三代,到聂绍琛出生的时候,已经家业不俗。他曾祖父当年一妻三妾,一共生了九个儿子。到了他的绍字辈,更是叔伯兄弟甚多,个个都一眼不错地盯着祖产,勾心斗角自他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
最早的时候,有母亲庇护,总算还有安乐的童年。可他五岁那年,母亲绝症不治撒手人寰,父亲当年就娶了新妻,次年就生了一个儿子。后母容不下他,将他送到寡居乡下的奶奶家,直到后来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不慎坠楼身亡,他们又久久没有再生养,膝下无子,争家业没有优势,这才把他接回了天都聂家。
回来以后的情况,不必细想也知道有多艰难。至于他终于步步为营握住聂家权柄之后,就更是明枪暗箭日防夜防。
中秋、重阳、除夕,这些合家团圆的日子,对于别人是节日,对于他却是难日。一家上下几十口,按照惯例聚在一处,表面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可酒意昏沉里,隔着玻璃杯放眼一看,满场的聂姓人,连他父亲都算上,哪一个不是外人?
“家人”二字,在聂绍琛心里实在没什么概念,无非是一点他无法选择的血缘。甚至在儿时留下的烙印里,这两个字的意义几乎等同于“敌人”。他没有过正常的家庭生活,所以没法理解孟引璋与她家人之间,那种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感情。
从前,若说他瞧不起她的亲人,总归有些冤枉。他这人虽然嘴上张狂自负,但内心极有分寸,对待任何人都存着几分尊重,从没因为出身和权势去鄙薄过谁。但是对于孟引璋那些亲人们,他也的确是没重视过。
最初他求婚不成,孟引璋说她家里人不同意,他就很不在意地说:“结婚是咱们两个人的事,他们同不同意有什么要紧?”看她面有难色,又说,“是不是他们不给你户口本?不然我想想办法,先把你户口迁出来?”
当时孟引璋支支吾吾没同意,他还怪过她立场不够坚决。
后来她舅舅出事,他倒是帮她解决了,不过事后,她很认真地向他解释,她舅舅没做那些违法的事,他听都懒得听,就直接说了句:“他是他,你是你,就算他真做了,也和你没关系,你别介意这些。”
孟引璋听了,讷讷得没说什么,可那神色分明是不悦。
再后来,她外公去世,病重和葬礼的时候,他都没能赶回去陪着她。后来回到家,也没认真安慰过她什么。
不是不关心她,而是他自己没有切肤之痛,没法对她失去亲人的痛苦感同身受。
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每次去岳家拜访,他都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模样。他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该有的礼数倒是周全,旁人看不出端倪,但亲近如孟引璋,总归能感觉到他的敷衍。甚至有时候孟引璋独自回娘家想要多留几天,他会不耐烦,觉得她陪在他身边就好,没事留在娘家做什么?
那时候没有失去过孟引璋,爱上她、得到她,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