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琢也不知为何,明明不认识对方,可他瞬间如浓墨一样沉下来的眼神却让她心悸。她晃了一下神,旋即清醒过来,稳住身形后退出了他的怀抱。
“多谢你,你方才……”
他定定看着她,像是把每一寸五官都辨认得清晰分明,才终于问道:“你是阿政……陛下身边的那位书使?”
“是我,你见过我吗?”她好奇地看着他。
“何止是见过……”他按住了眉心。
他一直以为,自己偷听故事的小宫妃和阿政家的那位小书使,是两个不同的人。前者他从没见过长相,只知声音清甜。后者容貌虽美,嗓音却嘶哑。
直到刚刚他辨声而来,看见的却是与小书使相同的一张脸。
乌戎的两位公主总不可能也是一对孪生子。他轻嘲地勾了勾嘴角,所以他和阿政有意的,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他的话让宝琢觉得疑惑,但依旧弯了眉眼儿笑道:“无论如何多谢你了,你应是宫里的侍卫吧,是在哪里当差?我回去叫人给你备一份厚厚的谢礼。”
“谢礼就不必了。”他恢复自如的笑容,“我属神策令,归陛下亲自掌管,旁人不得接近。”
这是戴上面具后,他们在外的身份。
“那怎么好,既是陛下管着,那我就托陛下给你送过去?”她话才出口,想起什么似的有些懊恼,“险些忘了——近几天刚惹怒了他,恐怕不肯帮我……”
“惹怒了陛下?”他口中重复一番。
她撅嘴,“是啊,问了几个不该问的问题,他可不就恼了。”
虽是抱怨,可神情那样亲昵,可见对方是很宠她的。否则又岂能说得出,“托陛下给你送过去”这样的话?
宗策想起他曾问过德碌,阿政缘何心情不好,德碌的回答是:那位仿佛追着陛下在问个什么事,陛下就恼了。
那位,那位是哪位?
他把目光放到了眼前的人身上,她才刚从树上摔下来慌手慌脚的,衣服都乱了,可竟是没发现,还用半块撕没了的手帕擦灰。因他救了人,就毫无防备的把底都透给了他,笑得一脸没心没肺。
他有些可惜的叹气:“让他早了一步。”
宝琢歪了下脑袋不解其意,见他看着自己不动,才终于发现衣衫不整的事实,窘迫地扯扯衣领。“对了,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问了我的名字,是要陛下嘉奖于我?”他轻笑间,忽而往下一压,身影儿罩住了她。
宝琢小退了一步,仰头盯住他。
“阿敕。”
他懒洋洋地抬手,将她滑进上襦领口中的那簇头发勾了出来,“我单名一个敕字。”
*
宝琢回去的时候,才走到庭院,山薇就已在回廊处等着了。她依旧安静的模样,微躬着腰背,露出发髻的红珠顶心。
“才刚尚食局有小徒来寻娘子,拿着娘子的耳坠。奴婢听了她一番诉苦,不是什么大事,便做主派人与那边知会一声。娘子如今圣眷优渥,那头自会应下。”她轻声细语地道。
宝琢点头,见她如此模样另问了一句,“你有主意了?”
“是。”
她应声时,恰巧走到门内,她先行跪坐在席上,展袖俯首一大拜,道是:“等到时机成熟,烦请娘子助我一臂之力。”
宝琢扶她一把。“我知道了。”
看来山薇在她身边果然是有所求,但这样更好。原先你来我往的打眉眼官司实在太累,现在态度一摆明,只当一场交易,双方相处起来更和谐。
宝琢在更衣时,想起刚才自己衣裳不整的模样,不由得出声问:“阿薇,你可知道神策令?”
“神策令,娘子为何提及它?”山薇的声音在屏风外响起,“它由陛下亲自掌管,素来神秘,常人不得见。”
“他们是都戴着面具么?”
山薇手里的活停下了,“娘子怎知,难道是见过神策令的人?”
“今日意外遇见了一个,帮了我大忙,人心肠是好,就是做事奇奇怪怪的。”宝琢一边回忆一边笑着从屏风后转出来,“我想着你要是有认识的人,就备份谢礼托人给他。”
山薇拧起了眉头,不曾回应。
“怎么了?”宝琢奇怪。
“神策令中并非人人都戴面具,但若是戴了面具——”山薇与她目光错开一分,叹了口气,“娘子还是少与他接触才是。”
她只说了这一句,再多的,竟是分毫不肯透露了。
这时,外头小楼清亮地喊声传进来,“娘子——娘子——”
宝琢只好暂时放弃了追问,走到外间应她,“你又怎么了,”
“倒也奇了。”小楼急忙忙地拍去身上的尘灰,转身走进来,“本来咱们乌戎不受重视,自从你得宠后,就越发好起来了,可见是运势好转了。”
见宝琢一副不解的模样,她轻快地笑起来,“才刚陛下宣了旨意,要大公主今夜侍寝呢。”
*
皇帝一连宣了乌石兰玉珊七天,除了丽淑妃以外,还无人有此殊荣,实属罕见。宫里也为此传出闲话,说这妹妹本就是为姐姐探路的石子。意图离间她们俩之间的关系。
可谁知道她们本就不是真正的姐妹,所以宝琢听到这个,只当是茶余饭后的笑料。
倒是崔美人,这七日里原该有几日是她的,一时竟都被夺走了,仗着从前得宠还去乌石兰玉珊那儿闹了一场。可乌石兰玉珊身为名副其实的大公主,哪里能像宝琢一样,身边只有一个小楼。乌戎